自從譽王的事過去後, 朝中的情況還算安穩。邊疆沒有戰事，各地也未出災異。
晉王一派趁此時機重提立儲之事，但譽王左相一方雖然受了打擊, 依舊也還是勢大，加上永宣帝對立儲一事態度不置可否，提了也只是打口水仗，一時爭不出個來, 眾人的精力就放在了其他的事上。
比如五皇就要十六，該選皇妃了。正好永宣帝後宮中也許久沒有納新人, 也到了該舉辦一次選秀的時候了。
這事基本沒人不同意，但選秀的規模就有得一爭了，辦大了勞民傷財，恐怕還要激起百姓的恐慌；辦小了則怕排場不足, 乃至可能選不出合適的人。
這種瑣事容昭自然是沒興趣聽的,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殿中，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 反正肯定也沒人會指望他去操心什麼選秀的事。
“微臣以為, 此次選秀範圍定在六品以上官員家中的適齡女子，應當較為合適。規模不宜太小。畢竟此次選秀不僅要為五皇殿下挑選正妃、側妃, 還有厲王殿下兩位側妃的人選也該一併納入，皇上宮中也還需進人……因此不可辦得太小了。”一個禮部員郎說道。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
不是這人提起，很多人還真忘了給容昭納側妃的事。
容昭之前剋死了幾位貴女，儼然已經給眾人留了不宜婚配的印象, 無論是永宣帝還是朝中大臣, 都早已經沒了讓他的後院達到親王應有規制的目標，能找到個不死不瘋的正妃，別影響後面的皇成婚就謝天謝地了。
加之永宣帝和晉王譽王等人都並不希望容昭生後代, 因此祝翎嫁給容昭沒出事後，也沒人再去提給容昭娶側妃的事。蔣皇后雖然當著容昭和祝翎的面說過一次，但那只是為了膈應容昭，順便展現所謂的皇后氣度罷了。
但按規矩來說，容昭既然已經娶了祝翎沒出事，按欽天監所說，就是之後不會再克女子了，那無論從禮法還是面子上，肯定都不能一直讓皇親王的後院裡始終就祝翎一個男人。
給容昭挑側妃妾室的事似乎也是該提上日程了。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不由都暗暗看向了容昭。
容昭本來覺得這事怎麼都跟自己不會有太大關係，沒想到卻聽見這麼一句，頓時皺眉收回了心到其他地方的思緒，冷眼看向說話的禮部員郎。
“本王怎麼沒聽說過我要納側妃？”
那員郎沒料到自己這話竟會招來容昭的針對，頓時又怕驚道：“殿、殿下貴為親王，自是應當有一位正妃兩位側妃，這……”
這還用提前聽說嗎？
永宣帝本就不怎麼想給容昭安排側妃，雖是側妃但身份也不能太低，嫁過去沒準就成了容昭的助力，這自然不是永宣帝樂見之事。
但他也不好直接不同意這樣合情合理的提議，不然又顯得他對容昭的忌憚針對太明顯，傳出去不好看也不好聽。
因此見容昭似乎對納側一事態度不佳，永宣帝倒是頗為高興，語氣頗為和藹地問：“陳員郎不過是職責所在，昭兒如此不悅，莫非是不想要側妃？”
容昭懶得管永宣帝故作慈愛的腔調，只抬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嗤道：“本王可不想有人再往我府上塞亂七八遭的人，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瘋了來罵本王。”
聽出他這是在說從前那幾任未婚妻的事，殿中的大臣們頓時越發安靜了。
有人在心裡腹誹還不都是你克死的，有人則有一瞬的僵硬，接著便對容昭不管不顧肆無忌憚的言行有惱怒。
永宣帝自然是後者。
他沉了沉臉，不過到底已經習慣，很快就忍了沒有發作，假裝客氣道：“昭兒何必如此。以前那些是不湊巧，如今你已有了正妻，自然不會再出這樣的事。”
“若是你不願讓別人來定人選，到時選秀也可以自己從過關的秀女裡挑合心意的側妃，如何？”
“不必了，”容昭冷淡地迅速回道，“那些秀女還是留給皇上填充後宮吧。”
永宣帝被他輕蔑的語氣氣了一氣，到底忍不住皺了皺眉，既諷刺又狐疑地盯著他問道：“莫非你就打算後院裡一輩都只有那一個男妻不成？”
容昭聞言面色未變，微微掀起眼皮子看著永宣帝，淡淡道：“有何不可。”
永宣帝頓時愣了。
其他人也都被驚住，一個個都面露訝異。
厲王竟然打算只娶那一個男妻？！
眾人忍不住再次悄悄往容昭身上看，越看越覺得難以置信。厲王這種光是站在那兒都能駭得人心生寒意的煞星，居然會說自己要跟一個男人一生一世一雙人？真的假的？
不少人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理解錯了，永宣帝顯然也一樣，他怔愣了片刻後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真的只打算要那厲王妃一個？”
那可是個男人，生不出孩。
容昭神色越發不耐，“有何不可？”
“……”得到確認的永宣帝吃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其他人也都感到一陣震撼，尤其是譽王和晉王，只覺得詫異至極。
身為男人，最嚮往的除了功成名就、大權在握，剩下的左不過就是嬌妻美妾、美酒佳人。
有幾個男人不想如皇帝那樣後宮三千，不過是條件不允許罷了。雖說太好美色者可能做不成大事，但像容昭這樣，明明可以有卻主動拒絕的，也屬實異類。
當然古往今來的位高權重者，家中只有一位愛妻的也不是沒有，但祝翎若是女倒還罷了，偏偏他是男人，容昭真要跟他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可是要斷子絕孫的！
這……這怎麼想都太出格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容昭難道是失心瘋了不成？竟然會做這樣毫無理智的決定？
譽王和晉王震撼過後，想到之前自己聽過、見過的關於容昭和祝翎如何恩愛親密的那些事蹟，原本多少留了幾顧慮和猶疑的看，這次終於忍不住徹底偏向了確信——
容昭當朝表示要為祝翎拒絕任何人再嫁進厲王府，這都不是單純的寵愛恩愛可以解釋的了，恐怕容昭真是被祝翎給了蠱，迷昏了頭！
這人不光娶了男妻，現在還為了一個男人連孫後代都不要了，豈不是徹底失去了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對他們沒了威脅？
而且容昭都被一個男人迷得失了神智，那他手裡的兵權想來也比以前要好奪過來得多。
譽王和晉王想到這兒都忍不住精神一振。
不過這麼一看的話，他們本以為那祝翎嫁給容昭不會有幾天命好活，沒想到人家現在竟然反倒將容昭這個煞星給捏得死死的……
這人若是真的會用某奇詭蠱術……
晉王和譽王心中又同時一凜，一個心中想著不可不防，一個警惕之餘還想著未必不能加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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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沒有他們倆想得多，但也是思緒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有沒見過容昭和祝翎相處的大臣，原本對那些傳聞都心懷疑慮，並不怎麼相信。那提給容昭挑側妃的禮部員郎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如今雖然還沒見過祝翎，光憑容昭今日在百餘人的大朝會上，當著武百官一句“有何不可”，就足以讓他們心驚慨嘆起來。
這一樁原本無人看好的婚事，竟還真能如欽天監批命所言，是上天定的美滿姻緣，天作之合？
永宣帝回過神，對於容昭的回答也頗為驚喜，但面上卻不好表現出來。他控制了一神色，狀似擔憂地說道：“你與厲王妃能如此恩愛，朕也很高興，但無論如何，至少也要再找個女子傳宗接代才是。”
“當然你們新婚燕爾，若是實在不想納側，那便先暫時不納了，過一段時間再說吧。到時候昭兒興許就能改主意了。”
容昭沒再去跟故作慈愛的永宣帝解釋自己不會改主意，他冷淡地撇開視線，越發煩躁地蹙起眉心，嫌棄這場滿是廢話的朝會為什麼還不結束。
永宣帝一口定了先不給容昭選側妃的事，但大臣們還是得考慮著萬一到時候就是容昭改主意的時候，要是挑不到合適的人，那不會關永宣帝的事，而是他們的失職。因此最終還是把選秀的規模定得大了。
這一番事宜討論完，終於散了朝。
容昭沒有管其他人投來的隱晦視線，迅速出宮回府。
眾人看著他冷峻挺拔的背影，頭一回想到的是曖昧而家常的猜測：
“厲王這是……急著回去陪厲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