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廷瑗的婚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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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失了愛物, 改去滿院子追著白毛球兒欺負,白毛球兒作為全體丫頭們的寵兒, 一貫作威作福,這回可算是碰著天敵了, 扭著屁股倉皇逃竄,廷瓏想著自己那些才上腳,一個沒放好就被咬的勾了絲、拔了線,全是口水牙印的漂亮鞋子們心裡覺得很痛快,看了一會兒,給若澄抓了把肉乾做糖衣炮彈,叫丫頭仔細著些, 才轉回屋裡繼續盯著那鳥籠發呆——心說怪道尚寬說是他跟以然兩個淘弄來的東西, 可不是嘛,只是不是給她的,倒是拿著她做幌子呢。

一時又想起當日逛新宅子時,尚寬也是打著她的旗號叫人去請廷瑗, 如此看來, 尚寬對廷瑗並非無心。只是……可氣,男子漢大丈夫,這傢伙就不能敢作敢當些,既然有這個心,合該光明正大的去求他娘遣媒提親;若是不能,就該離人家姑娘家遠些,這樣偷偷摸摸的做些暗通款曲的事, 吊著人家姑娘撒痴嗎?可恨還拿她當槍使!打量著她腦子壞了嗎?廷瓏坐在書案後頭,越想心裡越是生氣。

晚飯時,姚氏提起明早要帶著何氏下山拜見大伯、大伯母,問廷瓏去不去看廷瑗,廷瓏迷迷糊糊點了頭,等第二日臨出門時,一打眼看見那在籠中亮翅的扁毛畜生又躊躇起來——明知大伯母的態度還幫著他們私相授受就太不知輕重了;可是,一想起廷瑗這些日子消沉的模樣,廷瓏又心有不忍,心知她若是見了這個,必能得些安慰,重新歡喜起來……而且,知道有個人正愛慕思念她,卻故意隱瞞,好像也很不道德的不道德感。

廷瓏對著那鳥籠猶豫再三,著實為難,最後嘆了口氣。帶去,她固然能得一時歡喜,但如果他兩個終究不能在一起的話,今兒這些令她開心的東西,明日恐怕就成了她痛苦的根源,那又何必呢?況且,她那樣的脾氣,做事那樣不計後果,本就執拗著不肯聽從大伯母的意思,萬一因此受了鼓勵,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豈不是要害了她?

廷瓏想到這,終於狠了狠心,想著她又不是紅娘,也沒有冒天下大不韙幫著小姐後花園私會情郎追求自由戀愛的癮頭,尚寬明知道這是犯忌的事還敢這麼做,本就是居心不良,不值得同情;既然說了是送給她的,那就是她的了,哪個是他肚裡的蛔蟲,那麼善解人意的知道他要憑個扁毛畜生寄意?好吧,既然你隱晦,就別怪我裝傻了!

廷瓏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心下略安,囑咐了小丫頭兩句,叫只許喂水米的時候揭開籠罩,平時不許開啟叫它說話,就換了身衣裳到前邊隨母親和嫂子下山。

到了山下,先去見大伯跟大伯母,因何氏嫁做張家婦後還是頭一次登門,大伯也親自出來同大太太一起在正房堂屋設座相見。姚氏給兒媳婦兒引見了,何氏當即按大禮正式拜見了大伯跟大伯母,張載跟大太太亦含笑受了長輩禮,將一早準備好的紅包賞了侄媳婦兒,又問起兩個孩子。

姚氏代答道:“大的叫老爺拘了在家讀書,小的調皮的很,沒的帶了來淘氣。”

張載笑道:“淘氣才好,小孩子嘛。”大太太也嗔道:“長到這麼大,頭一次回來,還不領來給你大哥跟我瞧瞧。”說著,取了手邊的兩個荷包遞給何氏道:“喏,侄媳婦兒替你兒子收了吧。”

何氏看著婆母的眼色,伸手接了,這才落座說話,因問起大伯的病,知還沒好利索,便取了自杭州府帶回來方子交予大伯母,只道是廷瓚特地訪名醫開的補藥。

大太太聞言拉著何氏的手,笑道:“這兩個孩子真是個有心的,這麼大老遠的還惦記著你大伯,怎麼不叫人打心眼裡頭喜歡。”

何氏道:“大伯正是春秋鼎盛,怎麼忽然就病的這樣?我們接了爹孃的信真嚇了一跳,您侄兒忙忙就四處去打聽名醫聖手,最後訪到一位告老還了鄉的御醫,原就是太醫院裡專攻五臟內感的,聽了大伯的症候,開了這副方子,只說熬粥當飯吃,早晚能起效,又再三告誡這病三分在治,七分在養,需得格外注意寒暖,莫動氣,少用重味,如此,病根也就去了一半了。”

大太太邊聽邊走去牆邊將方子擱進櫃中,回來坐下又嘆了口氣,道:“這些話旁的大夫也都說過,奈何你大伯左耳朵聽右耳朵冒的,全不知自己保養著些,這病才反反覆覆的讓人揪心。”說著,又向姚氏道:“他二叔前兩日又不知發的哪門子邪瘋,將櫃上的老掌櫃老夥計辭了大半,你大哥知道了,又氣的險些犯病,驚天動地的咳了半宿,我連夜叫人熬的半夏湯,灌下去總算壓住了。”

姚氏就道:“這事我聽我們老爺說了,大哥做主將一干掌櫃的都請了回來,我們那邊也得了幾位。”說著向張載笑道:“大哥做事實在讓人敬服,這些人給咱們張家做了一輩子工,別說個個都是積年的掌櫃,最得用不過,就是不中用了也該養起來,好叫人知道咱們張家不做那卸磨殺驢的事;至於二哥,這事實在是做的透著出奇,不過,事已至此,大哥就別再動氣了,這些年大哥該說的該做的也算的上是仁至義盡,如今分了家,他那邊的事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好,二哥那樣的脾氣,再加上跟前都是些投其所好巧言令色的,沒一個明理的人勸著,越發一句不對心思的話都入不得耳了,大哥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生這些閒氣沒的氣壞了自個兒,叫大嫂擔心。”

大太太一邊聽一邊點頭,末了轉頭看著張載道:“連弟妹都這麼說,你也聽兩句吧,二弟生就的脾氣,從來只肯信歹不肯信好,你就別去指手畫腳的招人厭了。”

張載聽老妻和弟妹褒貶二弟,雖心裡也恨他不爭氣,卻不肯附和,只呵呵一笑把話頭帶過,問道:“侄媳婦兒和兩個孩子還是頭一次回鄉,廷瓚雖不在,是不是也該把族譜上上?”

姚氏聽了就道:“我們老爺也有這個意思,廷瓚媳婦兒打成了親還是頭一遭回來,不多時又要回去,正該趁這回給祖宗磕個頭。”

張載點點頭,叫人去取曆書來給姚氏選日子,姚氏在家早和張英商議過的,此時就選定廷瑞一雙兒女過百日那天,只道正可借這場熱鬧,省了一遍一遍的勞動親戚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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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載便點了點頭,打發人去請廷瑞過來商量開祠堂的事。大太太則拉著何氏的手,問道:“侄媳婦兒打算什麼時候回京裡去?”

何氏看了眼婆婆,笑道:“爹孃在這邊,我這個當兒媳婦兒的自該隨在跟前伺候,幸好大爺在京裡頭還有外祖一家照應著,也沒什麼擔心的。”

大太太聽了指著姚氏道:“瞧瞧,你這是積了什麼德,娶個這樣孝順的媳婦兒進門。”

姚氏就笑道:“這孩子是真孝順懂事,不過瓚兒在京裡雖有他外祖照看,到底沒有媳婦兒知冷知熱,讓她在家鬆散幾個月就夠了,哪能長長久久的耽擱在這邊。”

大太太聞言點頭:“可也是呢。”又道:“若是回去,我思量著好叫廷跟他嫂子一道。”

正說著,廷瑞就帶著他兩個弟兄一同進了來請安,大太太單指著廷向何氏道:“你四弟轉過年就要上京去會試,因你公婆回了來,我正愁他去了無人投奔,這回可好了,有你們兩口子在京裡照應著,我也能放心。”

何氏聽了忙笑著答應下,又對廷道:“你哥哥當年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的庶吉士,一幹同僚都是極熟的,到時叫他帶著你先去各位考官處走走,談談文章策論,也能稍窺門徑得些益處。”

廷笑著應了,又答對了兩句便老老實實站在一邊再不言聲。大太太見了只得讓他去了,等他一走,就嘆氣道:“就他最聽話老實,讓我省心,只是這樣的性子,見了人連句話都不會說,往後要是真做了官,也夠叫人懸心的。”

姚氏聽了,笑著道:“咱們家的孩子原沒有那等性子慷慨,小小年紀就喜歡放言高論的,廷只是年紀小閱歷淺,等成了親,自然就老成了。”何氏也喜歡他規矩老實,不過她是年輕嫂子,也沒的把堂兄弟誇成一朵花,只道:“我瞧著這樣就好。”又問道:“四弟還沒定親嗎?”

大太太點頭道:“都是讀書耽擱了,我正想著趕在上京前給他定下門親事,成了家,有個人在身邊服侍,不管走到哪我也就不惦心了。”說著,又跟姚氏舊話重提:“弟妹千萬想著替我多留意些。”姚氏忙答應著,一時又想起上回大嫂提過有人家要來相看廷瑗,便問道:“瑗兒的事怎麼樣了?那邊的情形可打聽好了?”

大太太一聽弟妹問起這個,臉上就帶出點兒愁容。原來,大太太已是將那邊打聽的清清楚楚,難得的家世學問都不錯,只是大太太怕廷瑗再鬧出上回那樣的事,不敢硬逼著她給那邊相看,如今正軟硬兼施的同她商量,可廷瑗卻油鹽不進,一說一搖頭,再說就掉眼淚,大太太無計可施,正恨得不行,不由做了個苦笑,只說是打聽好了,就是給宮裡種茶的沈家,正要找個日子兩邊相看相看。

姚氏一聽這沈家也是知道的,家裡幾代做貢茶的差事,極有根基,便點了點頭,道是不錯。廷瓏豎著耳朵立在母親身後,聽見大伯母又給廷瑗尋了人家,有些慶幸沒把那畜生帶來。

姚氏同大太太又說了一會兒家事,張載已是同廷瑞商議好開宗祠的事,廷瑞也要給若涵當天一同上族譜,定了上午開祠堂,請族中老人來觀禮做見證,之後回大房這邊設百日宴。姚氏聽了就笑道:“大哥,我們老爺特意選若涵跟若淑百日的時候上族譜,一來是不想再三勞動親戚們;再者,也是我們的一份心意——若涵是咱們家的長房長孫,廷瑞跟大侄媳婦兒眼睛都盼直了,來的著實不易,我們想來想去,給他什麼做表禮都是平常,沒什麼可稀罕的,不如由我們給孩子們做個百日,親戚們聽說了,也是我們做三爺爺、三奶奶的面子。”

廷瑞聽了這話立時轉頭看著父親,張載抬頭看他一臉熱切,想了想,便笑道:“既然如此,就叫三弟妹費心了。”

姚氏見大哥答允也笑道:“不過是我們想要個臉面,其實大哥大嫂也省不了心,不光要借大哥大嫂的地方,請客明細也得大哥大嫂提前預備下,我們老爺落款再分送。”

大太太聽了笑著答應下,幾人又將當日行程捋順了一遍,大太太又道:“說起來上年你大哥做壽的時候,咱們還特意去了一趟慈興寺,一則為你大哥祈福,二則就是為請神佛保佑廷瑞媳婦兒能一舉得男,如今心想事成,廷瑞媳婦兒不光一舉得男,還多賜下個丫頭,可見是應驗了;還有你大哥的病,那麼兇險都熬了過來也未必不是神佛保佑,我就想著該去還還願,不如也趁這回請客,上回一同去的親戚,這次願意的還能再去走走。”

姚氏聽了笑道:“也是,孩子百日也禁得住吹風了,再不去恐神佛怪罪怠慢,就依大嫂的意思,提前告訴寺裡主持清一清外邊的香火,請客第二日咱們過去。”

幾人約略商量的差不多了,張載精神頭不比從前,自去回房歇下,大太太又看見廷瓏一直老實巴交的站在姚氏身後,就笑道:“瞧九丫頭乖的,聽大人說這些沒味兒的話,虧她能這麼老實,快別在這立規矩了,瞧瞧你五姐姐去吧。”

廷瓏有種私藏小女孩情書的罪惡感,其實有些不願意去見廷瑗,卻也只得笑著答應一聲,隨丫頭去了。進到廷瑗屋裡,只見她正伏在窗臺上,身量比月前又瘦了些,翠袖報說九姑娘來了,廷瑗竟似未覺。廷瓏見了,自己走到她跟前叫了聲“五姐姐”,廷瑗這才吃了一驚似的轉過頭來,對她擠了個笑,笑過就又犯懶似的枕著手臂對著院子發起呆來。

廷瓏在廷瑗身後立了半晌,見她沒精打采的也不搭理自己,開始還有些疑心是不是因為自己上回勸她聽大伯母的話,叫她生氣了,所以才對自己這樣冷淡,不過轉念一想,廷瑗性子最大方不過,大約是不會因為這個記恨自己的;又見她這麼半日連姿勢也不換一下,只呆呆的看著窗外,舉止大異平常,不禁更是疑惑,廷瓏一邊放出目光細看廷瑗側影,一邊挨著半桌在她對面坐下,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到底什麼東西這麼吸引人,卻只見滿院綠意沉沉,兼有幾樣時令鮮花盛放,除此再無別樣景緻,就又轉過頭來盯著廷瑗神色細看,見她半天工夫一直兩眼失焦的一徑發呆,心裡有些害怕,試試探探的沒話找話道:“五姐姐看什麼呢?窗臺上涼,總趴著不好。”

廷瑗聽了這話卻全無反應,只伸了一根手指慢慢的描繪窗紗上的圖案。

廷瓏見此,心裡驚疑,因知翠袖那丫頭是五姐姐的心腹,便使了個眼色把她叫出去問話。那丫頭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吞吞吐吐的說是這些日子太太一直逼著姑娘出門去見人,姑娘不去,被太太打了兩下,姑娘本來一直在等何家少爺回來,可何家少爺前幾日從外面回來了,還是沒有動靜,姑娘這幾天就這樣了。

廷瓏一聽見尚寬兩個字,太陽穴就一跳一跳的疼,心裡不由嘆氣,也是,除了他還能是誰?隨即又反應過來,問道:“五姐姐一直禁足,怎麼知道他回來了?”翠袖見問,立時犯錯了似的垂了頭。廷瓏見了多少有些責怪她多嘴,可是歸根到底還是廷瑗那丫頭痴傻,也犯不上說她。又問:“他來過?”

“聽外院說的,奴婢也沒看見。”

廷瓏點了點頭轉身回去,廷瑗還在那木雕泥塑似的望著窗外出神,廷瓏走過去站在她身後,默默在肚裡想說辭勸解,忽然卻聽廷瑗喃喃問道:“尚寬和嫂嫂一起回來的吧?”

廷瓏想了想就“嗯”了一聲。

“他會不會把我忘了?”

廷瓏默然良久,抬手輕輕蹭了蹭廷瑗越見清減的面頰,慢慢道:“五姐姐,如果他能光明正大的上門來提親,就是沒有忘記你;不然,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你就忘了他不行嗎?”

廷瑗的後背一瞬間僵硬了,好半天道:“他不是不來,是來不了。”

廷瓏討厭尚寬就討厭在這一點,既然沒有本事堂堂正正的上門來提親,就別總弄些阿貓阿狗的來撩撥人家,弄得那麼苦情,賺人熱淚卻於事無補,又惹的廷瑗撒痴撒呆,也不知到底安的什麼心!一咬牙便道:“那有什麼區別?情是人心裡的東西,最是飄渺無狀,也不能剖出來看看,能看見的不過是他做了什麼,怎麼做的!母親喜愛兒女,要沉甸甸的抱在懷裡三年,餓了就給吃,渴了就得給喝,這才是喜歡。很多人看到路邊有人吃不起飯沒有衣裳穿心裡也會同情,眼裡也會落淚,可真讓他捐幾個銀子出來那就辦不到了,這樣的人,能因為他也同情過,落了淚就感謝嗎?他喜歡你,就該按喜歡的辦法,堂堂正正的遣媒來跟大伯母說,偷偷摸摸的送些個……”

“嗯?”

廷瓏差一點兒失口,大伯母已經要給廷瑗說人家了,在這個檔口,告訴廷瑗尚寬送了只鳥過來,助長廷瑗的希望,也許馬上面臨的就是幻滅的絕望,她沒有幫助廷瑗實現心願的辦法,還是不要再增添新的問題為好,於是慌忙換了說辭道:“我是說,如果不能遣媒來說,那偷偷摸摸的在心裡喜歡跟不喜歡有什麼區別?”

廷瓏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冤枉了尚寬——努力的方向不對,跟沒努力有什麼兩樣?而且,最可氣的是他自己那邊搞不定,還弄些亂七八糟的來吊著人家姑娘,簡直其心可誅。

廷瓏說完,看著廷瑗,見她眼神定定的望著遠處,又勸道:“大伯母還不是為了五姐姐好,想讓五姐姐過的容易些,就不能聽她的話,別再……”廷瓏還沒說完,就見廷瑗眼裡眨出一對大淚珠子,接著那眼淚就噼裡啪啦爭先恐後的滾了下來,順著臉頰從腮邊滴落,廷瑗也不出聲,只單薄的肩膀抽搐的像一片風中的葉子。

廷瓏閉了嘴,有些心疼,又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站在封建大家長立場棒打鴛鴦的幫兇和小人,一時有些訕訕的,將帕子遞了過去給她拭淚。

也不知哭了多久,翠袖進來報說正房來人請九姑娘去前邊用飯,廷瓏看著一直默然垂淚的廷瑗,道:“就說我在這邊用過點心了,不餓,想跟五姐姐多玩一會兒,讓大伯母不必等我了。”

翠袖擔心的看了眼自家姑娘,出去回覆了,半晌轉回來緊張的守在門邊,和廷瓏一起看著廷瑗,無計可施。又過了不大會兒,前邊又來人請,這回卻是姚氏叫她回去了。

廷瓏聽了,有些為難,廷瑗抽了下鼻子用帕子拭了拭淚,道:“你回去吧,一來就招我哭……還不如不來呢。”

廷瓏伸手刮了刮廷瑗的麵皮,道:“再過幾日,大哥哥家的若淑跟若涵百日,我還過來。”

廷瑗聽了有些茫然,半晌苦笑道:“兩個月沒見著了,娘不叫我出去。”

廷瓏就道:“那你乖乖聽話不就能出去了?”

廷瑗聽了,這回真的把臉色一沉。廷瓏忙忙閉上口,往前邊去尋姚氏。

姚氏帶著兒媳婦兒晌午在大房吃了飯,因二房那邊沒有主母,便也不帶何氏上門,只遣了幾個下人將土儀送過去,不缺了禮數就是,等廷瓏過來,一行人便早早回了家。

廷瓏吃過晚飯回去自己院裡,上床前去看了眼蹲了一天監獄的鷯哥,捻了幾粒米喂它,心裡總擔心廷瑗這樣一句勸也聽不得,會出什麼事。

第二日,何氏還要走孃家,玉清是她嫡親的姑姑,所以連方家也要去一趟,廷瓏不便跟著,姚氏也不曾問她,只打點了東西,帶著兒媳兩個去了。

何氏打小就跟著父親在外任,沒怎麼在何家的瀉園住過,見了祖母倒是敬多於愛;何氏的祖母何老夫人見孫女遠道回來,卻著實激動,不過到底年紀大了,看慣聚散,脾氣也豁達,不至於拉著孫女抱頭痛哭,入座後細細的問了她父親身子骨如何,孫女婿京裡的新差事怎樣,孩子怎麼沒來之類的話,便打發她去見兩位伯母,自己同姚氏坐著閒話。

何氏知道老家雖不比從前聲勢,但規矩還是極大,必得小輩先去見過長輩,沒有請長輩過來的道理,雖覺著譜擺得沒意思,也笑著去了。丫頭先帶她去的二房院子,何氏知道如今家裡生意上是二伯掌事,也不如何驚訝,接著才又去大房拜見寡居的大娘,大娘聽說她已是先去過二房,臉上就不大高興,何氏見大娘挑理了,便不肯多坐,只道祖母留了飯,婆婆還在正房等著,要辭去。

何夫人一聽姚氏也來了,低頭尋思了尋思,忽然問道:“你們小叔子也老大不小了,到底定沒定親事?”

何氏聽這話問的蹊蹺,只笑著答道:“也算不得大,這個年紀還是讀書進學要緊。”

何夫人聽了這話眼睛就是一亮,讓人去請閨女妍兒來見禮。何氏見這位堂妹態度矜持輕言細語,走不搖裙笑不漏齒就讚歎了一番,何夫人道:“你這妹妹是我的心頭肉,論規矩性情,小輩裡頭那幾個丫頭能跟她比肩的不說沒有,也差不多,我不忍心委屈了她,才耽擱到十七歲親事還沒有著落,你做堂姐的,就是我說開口,也要為她打算打算啊。”

何氏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原先離的遠,伸不上手,往後自然要留心。”接著又敷衍了兩句才起身要回去。何氏卻也要帶著妍兒一同過去見見,路上又道:“能尋個親上加親的就最好了,自家親姊妹做妯娌,少生是非,侍奉婆婆也容易些。”何氏就知道大娘這是看上她小叔子了,當著堂妹,見她臉上臊的通紅,很有些可憐,也不便說什麼,只得裝聾作啞。

到了老太太房裡,果然何夫人一見姚氏就吩咐自家妍兒去她身邊侍奉,又是換熱茶,又是拈果子的。何氏見了很有些替堂妹難為情,又因早知婆婆屬意京裡外祖那一脈的清芳做兒媳,刨除門第出身不論,大娘的打算也不能成。一時就擔心大娘挑明了場面難堪,婆婆也為難,堂妹也丟臉,只得想法解圍,卻忽然想起昨日大伯母託婆婆給廷說親的事來,就留心品評了一番,越看越覺著還算相配,又見大伯母越說越露骨,妍兒的臉已是要滴出血來,想著不成也可絕了大伯母的念想,開言道:“大娘才託我給妍兒做親的事,我想了這半日,倒真叫我想出來一個正對景的。”

何夫人聽了這話眼中就是一亮,拖長聲音“哦”了一聲,又不急不躁的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才問道:“有親上加親、門第相當的人選?”

何氏笑道:“可不是,我照著大娘說的這兩條挨個過了一遍,總算叫我想出來一個,其餘的要麼是門第不匹配,要麼算不得親上加親,這個倒是獨一份了,若是大娘連這個都不喜歡,那侄女可也再沒有別的可提了。”

何大夫人聽了這話,矜持的笑道:“既是這樣,侄女說來聽聽。”

何氏就道:“大娘想來也是知道的,就是我們大房的四兄弟廷,四弟來年春闈就要上京,大伯母正趕著給他定親,昨兒才託了我娘多加留意,今兒大娘就叫我幫妍兒說親,可不是個巧事?像是冥冥中有註定似的。”

何夫人臉上那點兒矜持的笑意聽了這話就有些掛不住了,同樣是小叔子,嫡親和叔輩的可差得遠了,就慢慢的冷了臉,道:“廷啊,我知道,年紀大了點兒。”

何氏見大娘回絕的這樣乾脆,只得尷尷尬尬的笑道:“是嗎?”也便算了。

何老夫人在一旁冷眼旁觀,早看出大兒媳的意思,見她雖做的難看些,可張家回籍守制丁憂,姚氏避嫌,難得出來走動一回,可巧今兒過來,又有孫女在一旁幫襯,妍兒那丫頭在眾孫女中也格外出挑,張家肯把姑娘聘給方家,想來是沒有什麼門戶之見的,未必就沒有機會,能抓住固然好,抓不住也沒外人,不算丟人,就索性任大兒媳試試,此時聽婉兒這樣推了過去,也有些失望,不過孫女既然捨近求遠,定有她的考量,不行就不行也沒什麼。倒是大兒媳一雙富貴眼長在額角上,光盯著高枝使勁兒,一聽不對心思立刻變了臉色,叫她更生氣些——張家大房雖比不得三房,與他們何家還算相當,如此挑三揀四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不知錯過了多少姻緣,誤了一雙兒女的歲數,尚寬男孩子還好些,妍兒是女孩兒,卻著實不小了,再這麼耽誤下去可了不得,因提的廷她也常見,有些印象,知道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書讀的也好,想了想,就笑著向姚氏問道:“你們家大房的哥兒來年要進京考狀元了?”

姚氏聽了笑答:“是啊,老夫人,明年春闈就要進京,他原就中過解元,能三元及第也未可知。”

何老夫人聽了就看著大兒媳道:“那孩子學問好,定是個有出息的,兩家又門當戶對,大兒媳婦兒,二十出頭算不得太大,他們張家男丁一向婚配的晚,這樣孩子定性,反倒是好,不如就讓你侄女幫著牽個線?”

何夫人聽了這話不顧是在婆婆跟前,將手中的茶碗在案上一頓,道:“這可提不得,婉兒是咱們何家的姑娘,她一開口倒像是咱們何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上趕著攀著張家少爺呢。”

何老夫人聽了這話擺擺手笑道:“不用擔心這個,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現在婉兒是他們張家的人了,去說正合適。”

何夫人見婆婆起興一味要說合這事,且別說自己不同意,就是張家大房那張方氏也定不能同意的,還要再勸婆婆打消主意,卻忽然念頭一轉,福至心靈,就沒再做聲。

何老夫人見了就道:“媳婦兒既然沒話說,那這事我就做主了,婉兒,你去說說看吧。”

何婉聽了祖母吩咐,又轉頭徵詢的看了大娘一眼,何夫人卻只眉不抬眼不睜的端著茶道:“說的時候揹著人些,別一個不成再傳出去,叫人笑話我們妍兒。”

何婉聽了這不陰不陽的話,倒不知如何是好,何老夫人則又對她擺擺手,示意不必在乎。

何氏跟婆婆在孃家用過午飯,下午又往玉清處走動,因方才未同姚氏商議就自作主張給大伯家的廷提了自己孃家妹妹,便同婆婆告罪。

姚氏從未跟兒媳提起過侄女兒的私意兒,何氏自是不知這裡頭的彎彎繞,也沒有訓她的道理,只道:“既然已經開了口,就提一句吧。”

等到開祠堂上宗譜前一日,三房舉家下山,何氏得了個同大伯母單獨在一塊兒的空當,便跟大伯母提了親事。

大太太聞言愣了好半天,接著又是心涼又是生氣,就要冷笑,到底顧及何氏是何家的姑娘,只道:“妍兒那孩子是不錯,只怕我們高攀不起。”

何氏只當是大伯母客氣,還要再說,卻見大伯母臉色忽然變了幾變,急匆匆的打發人去姚氏那邊要份落款的請柬,立刻送去茶園沈家。何氏有些驚疑,見大伯母心神不定的模樣,倒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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