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在日記主人的描述中, 最後一次失敗，讓征服者終於選擇向白焰低頭。白焰降臨在他的寢宮，用火焰在征服者身上標記下了象徵屈服的烙印。

大多數信仰白焰的教派中, 白焰都是以女性的形象出現的，那段日記裡, 日記主人也是用“燃燒女王”這一尊名來稱呼白焰。

但在《啟明星之歌》裡, 白焰似乎是不常見男性的形象——而且征服者對白焰的低頭, 也被電臺以嫻熟大膽的筆觸寫成了“侍奉”。

不, 這怎麼想也不是真的吧……這是什麼鬼……我剛說電臺還是很真實的，就看到了加強版謠言……葉槭流無語地拍了下額頭，迅速把前面內容翻了一遍, 檢索其中提及白焰的語句。

很快他在其中一頁停下來：

“……王城被燃燒女王焚燬，她用熔化的鋼鐵封住了城門, 再沒有人能夠覲見王座。”

這裡說的應該是輝光死後白焰重鑄漫宿, 葉槭流往後看了看，再次確認這裡的“燃燒女王”指的就是白焰，在這一段, 她確實是以女性的形象出現的。

最初登場時白焰的人稱代詞是“她”, 結尾面對征服者時怎麼變成了“他”……電臺寫錯了？不可能吧, 這種重要的資訊寫錯也太離譜了, 但如果不是寫錯, 白焰就是整部小說中唯一一位分別以男性和女性形象出場過的神靈了……為什麼她會有這種特別的待遇？葉槭流又翻回去，發現剛才那段就是《啟明星之歌》的結局, 明顯這只是這套書不知道幾部曲的第一部, 後面還有不知道多少內容。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費雯麗戀戀不捨——這幾個月來, 她以每週收聽這部小說一個章節的頻率, 追更半年, 總算追到結局，結果發現這不是結局，只是第一部的結束，還在這樣一個情節戛然而止，吊得人不上不下。

想到這裡，葉槭流忽然就理解了讀者等待系列小說下一部時的抓心撓肺感。

他吐出一口氣，不捨地合上《啟明星之歌》，把書夾在胳膊底下，準備離開聖所，回酒店再仔細看看細節。

就在這時，他回過頭看到黑暗中王座的輪廓，邁出去的步伐忽然停了下來。

在第一史時，葉槭流和加西亞探索過一處聖所，在那裡看到了一幅幅壯觀的壁畫，從中得知了現世曾經發生過一場炎海降下的大洪水。

那次經歷讓我覺得只把聖所當一次性聚會地點用太浪費了，或許其他聖所也值得探索一下……葉槭流想了想，邁步向聖所深處走去，來到了巨大的王座前方。

越是靠近，他越是能體會到這張王座的宏偉，僅僅是底座，就巍峨得彷彿宮殿，站在牆壁前，完全看不到上方的椅背，只能看到座椅粗糙的邊緣，那是山體開鑿凋刻的證明。

葉槭流沒有繼續仰頭看，而是沿著牆壁一路尋找，片刻後，他在側面的牆壁上看到了石刻的痕跡。

他伸出手，按在佈滿塵埃的石壁上。

虛幻的澹紫色光芒從他的掌心之下向四周擴散，宛如澹澹的水波光華，石壁表面突然浮現出一層重疊的虛影，隨後虛影迅速向一旁滑去，露出疊在下方的過去虛影。

在拆解出的虛影裡，石壁上的石刻還沒有被侵蝕而剝落，清晰地呈現出了過去的模樣。

不同於第一史看到的壁畫，這次的石刻已經能夠展現出凋刻者精湛的技藝，線條在真實中兼具流暢優美，並且用顏料塗上了豔麗的色彩，讓人不難辨認出石刻描繪的內容。

一位位身披盔甲手持盾牌的英雄、一位位生有羽翼身姿豐腴的天使、一位位口吐烈焰腳踏屍體的怪物……無數鮮明而真實的形象藉助凋刻刀從岩石中浮現，恢弘壯闊的神話場面在聖所中重現，讚頌著擁有無上偉力的天神和侍者，以及被她們庇護的

那個繁榮而偉大的帝國。

在所有享樂、戰爭、英雄事跡的背後，都能看到起伏的龐大輪廓，每一片隱隱浮凋暗紋的鱗片都被凋刻得無比細緻，卻又無法在任何一部分凋刻裡看到全貌，猶如盤踞在這個帝國後的群山。

葉槭流仰頭看去，終於在石刻的最上方看到了巨蛇的陰影。

他輕輕發出了一聲感嘆：

“塵世之蛇……”

《啟明星之歌》的第一部，主要講述的就是圍繞中庭之主所展開的、將七大王國都捲入漩渦的大內戰，很顯然是以第三史為原型，講述的是將軍與女祭司殺死塵世之蛇到將軍成神的經過。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雖然只是粗略翻閱，但也讓葉槭流對於塵世之蛇有了更多的瞭解。

七首的劇毒之蛇，環繞現世的毀滅之神，偉大的千年帝國的庇護者，她也是怪物之父，毒龍的王者，神話中的所有怪物，都是她在現世的化身。

這處聖所曾經應該屬於塵世之蛇，那巨大的王座也是在象徵這位環繞現世的神靈。

只是在這處石刻裡，塵世之蛇的形象似乎並不邪惡，從在畫面中的重要程度來看，反而是彷彿帝國基石一般的存在，和《啟明星之歌》意外能夠對上……葉槭流伸手撫摸著石壁，仰頭觀望，一邊往前走，一邊無數念頭在腦海中紛呈而出。

同樣是在聖所中看到的壁畫，讓他很容易就聯想到了第一史那處炎海的聖所。

炎海曾經降下大洪水，試圖毀滅所有生命，然而不知為什麼沒有成功，洪水後依舊留下了許多生命，而它也成了第一個隕落的舊神。

葉槭流現在已經知道，在每一重歷史的裁定上，卵或多或少都有插手，甚至連神靈新舊更替，很多時候都是出於他的意志。

在第一史裁定時，赤杯在卵的提示下吞吃了泥巨人，從海中創造出了新的大陸；第二史時，卵幫助了意圖殺死無聲之月的阿維蘭和月神；第三史時，卵收養了將軍，直到他踏入諸神紛爭的漩渦；第四史時，卵利用晨星轉移視線，同時選擇了日記主人，在諸神謀殺晨星後，讓他與征服者一同競爭神位；第五史時，卵遊走在圍繞白焰的示位戰爭中，帶著渡鴉和布來克一路走到最後，讓渡鴉從血神手中偷走了成神儀式，一手製造出了第一位啟神……

現在想想，估計炎海就是被卵選好的第一個犧牲品，那艘救下了許多動物和人類的巨船說不定就是卵指導人類造的……問題在於為什麼是炎海？

那時候卵是凡人，沒有能力直接參與神靈更替，那麼他會選擇成功率最高的目標，或者對他最不利的目標……

赤杯的誕生導致了炎海隕落，但我對這部分還有點懷疑，到底是赤杯誕生帶來了生育準則，還是因為生育準則突然出現，炎海才會莫名孕育赤杯……如果是後者，卵應該是預見了炎海會因為生育準則的出現而虛弱？

不過這個前後順序就太讓人毛骨悚然了，新準則出現得毫無預兆不說，連神靈都會莫名中招……等等，或許卵利用的就是這一點？如果他比諸神先一步知道準則變化會對神靈造成巨大影響，並且知道該如何讓準則發生變化，那麼他甚至可以主動去引導，製造出他需要的局面……

而他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去佈置一張跨越千年的棋盤……葉槭流微微低下頭，吐出一口氣。

他再一次清醒認識到，他的敵人有多恐怖。

如果連棋盤的規則都是卵制定的，那麼力量對他而言的確無關緊要，就算他是凡人，諸神也只能在他的棋盤上翩翩起舞。

除非把整個棋盤都砸碎，否則怎麼下都是輸。

那麼另一種可能呢？炎海做了什麼，讓卵覺得有必要先替換它？因為它降下了大洪水？葉槭流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下去，發現沒有什麼頭緒，只能搖搖頭退回來。

他手指搭在面前的石壁上，沉吟一聲，閉上眼睛，思緒暫時跳出了第一史，從更高的角度，俯瞰多重歷史的波瀾起伏。

把範圍擴大到舊神，炎海製造大洪水滅世，無聲之月壓制奧秘，阻礙一切事物發展，看起來他們的目的都是毀滅生命，特別是擁有了奧秘的人類……

但之後他們都被相反準則的神靈替代了，象徵生育的赤杯，和象徵延續和生命力的月神……要說這些和卵沒關係，我絕對不信……

塵世之蛇的死亡存在很多疑點，從石刻和電臺來看，在最初時他估計還挺正常的，但在現世流傳的史詩裡，死亡前他已經變成了只知道毀滅的惡神……他是被將軍和女祭司一起殺死的，而將軍背後有卵的指導，有沒有可能這一結果很大程度上是卵希望看到的？

考慮到奧秘存在於萬事萬物中，而輝光是奧秘的聚合體，他們或許是在阻止輝光的迴歸？但奧秘並不守恆，人類變多就意味著奧秘在擴散，當擴散到現在的規模……

葉槭流倏地睜開眼睛，注視著頭頂的黑暗，久久沒有其他動作。

……“輝光”就無法再被殺死了。

如果他猜得沒錯，是卵推動了奧秘的擴散，七神在最初做出的反擊則是毀滅人類，然而三重歷史後，阻撓人類發展的神靈紛紛隕落，在新準則的庇護下，人類文明的繁榮已經無法阻止。

在這時，諸神又看到了更加不容忽略的目標——殺死大量凡人可能導致奧秘聚集成為輝光，但這只是可能，相比之下，可能已經成為輝光的晨星明顯更加危險。

這樣就延伸出了一個……該說有趣嗎？但恐怕是更詭異的猜測……葉槭流抬起手，抵在眉心，一時間說不上想笑還是複雜。

既然人類和輝光息息相關，那麼恐怕人類真的是被輝光“選擇”的，就連人類分食輝光的血肉，甚至可能都是輝光所容許的行為……

想到這裡，葉槭流終於對一個之前顯得不太起眼的問題困惑了起來。

——在一切的最初，七神是怎麼殺死輝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