矇眼老者不自覺喃喃,“如果懷瑾還在,該有多好。”
“喝酒喝酒,來來來。”
老頑童岔開了沉重的話題,朝唐裝老者使個眼色,故作輕鬆的從他手中奪了酒杯。
唐裝老者自顧自的倒了一杯,待到一口飲盡了。
不停歇的又倒滿了一杯,定定的看了片刻,酒杯口輕輕傾斜,細水長流全灑在了月光裡。
“懷瑾。”
他沉痛道。
老頑童訕訕,知道今天這話題是岔不開了。
果然,隨著最後一滴晶瑩落在了乘著月光的地面上,到底唐裝老者開了口。
“你徒采薇,盟內上下都不滿於她。”
“我知道你也對她做的事心生怨氣,可是老唐……”矇眼老者嘆了口悠長的氣,“她與我經歷相似,這些都是我教給她的。”
事情過去很多年了,他們三個已經過了當初那會兒一見面就打起來的勁了。這件事討論了很多次,回回都是無疾而終。
唐裝老者不說話了。
今晚的月光十分柔和白亮,幾乎有些像珍珠發出的光澤了。月亮沉甸甸的墜著,站在高處的人難免有些觸手可及的錯覺。
唐裝老者抬手,伸長了滄桑的手掌隔空描繪著月光。
這是懷瑾師弟,最愛的月亮。
“……我們三個自詡除魔衛道一生,可事實上呢?我們真的做對了嗎?”
他望著月亮,就像望見了天賦最為出眾的小師弟。
“鬼有戾氣,但一定所有的鬼都控制不住自己嗎?若是能呢?就算犯錯殺人,用那等慘烈的手段……”
越說到最後,他聲音越發哽咽迷茫。
一點不似盟內弟子眼裡的剛柔並濟,寬嚴相和,而似最初踏上這條路時的,懵懂稚童。
“老唐!”
老頑童神色一正,深知再說下去,兩位骨子裡都是暴脾氣,說不定會打起來。
“我知,我不說了。”
這些話埋藏在心底,唐裝老者無法對親近的弟子們訴說,老夥計們又聚少離多。只能挑在這樣的日子裡,吐露出來一絲一毫。
矇眼老者搖了搖頭,“無論如何,不能讓更多的無辜人因此失去生命。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
“說得好啊……”唐裝老者又斟滿了一杯,杯口朝下把晶瑩的液體慢悠悠的撒在月光裡。
“絕不放過一個。”
找準了時機,老頑童這次終於成功岔開了話題。
“大師兄,你最會測算天機,可有測出來什麼?”
“有。”
矇眼老者將眼前的黑色布條松了松,露出來一雙完好無損的雙眼。
唯一異於常人的是,那雙眼正中的瞳仁,都是貓似的豎瞳。
又或者是蛇,預示著危險和不祥。
“我測出,千年一遇的鬼王已在這座城市裡出現。
他實力強大,我們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哪怕帝都那邊派來隱世的強者,戰勝他的機會微乎其微。”
他語調沉重,弄得本是隨意問問的老頑童也跟著提心吊膽。
“怎麼這麼快就出現了?可有轉機?”
“有。”
矇眼老者沒賣關子,“天象告訴我,轉機同樣出現在C城。應當是我道盟的人物,天賦卓絕,有新生強者之相。”
說到天賦卓絕,三人心裡同時浮現一個人。如果在往常,肯定以為天象指的是采薇,可現在……
“應當是新進盟的溫若。”
唐裝老者把溫若如何一人,殺掉百歲以上鬼的事蹟給其他兩個人講了講。
鬼基本上是年齡越大,吞吃的人和同類就越多,實力就越強。王明華死前早有準備,死後第一時間吃了許多被綁起來不能動的人。
因而被溫若殺掉時產生的劇烈能量波動,讓唐裝老者誤以為這鬼有百歲之齡往上。
“竟然進步這麼神速。”
老頑童嘖嘖稱奇,“沒想到小於這小子輕易不挖人,一挖就挖出來一個這麼厲害的好苗子。”
這學習的速度比他們預想的還快,道盟百年內都找不出第二個了。
“這樣說來,恐怕就是她了。”
矇眼老者把黑色布條重新繫於腦後,遮住了那雙邪魅到詭異的豎瞳。
“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住,那麼沉重的負擔。”
*
溫若快撐不住了。
自從那天救出兩名人質行動結束後,幾個長輩莫名其妙的對她關注更多了些。乾脆讓她直接住在分部,不分晝夜的學習道術。
她本來還打算以學校的課為託詞,委婉的給自己留個喘息的機會。結果不知道於小白是怎麼操作的,她連專業課都不用上了。
道盟的能量這麼大嗎?
這下好了,連個休息的託詞都沒了。
“怎麼了,師姐?”
莫名其妙被瞪一眼,於小白憨憨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道盟年輕一輩都這麼稱呼溫若了。
這代表她的實力被肯定了。
溫若躺倒在布藝沙發上,連句多餘的話都不想和他說。微張著口喘著粗氣,喉嚨處都是火辣辣的疼。
身上出的汗多到像是淋了雨,或者整個泡在澡堂裡剛出來。幸好短袖是黑色寬鬆的,要不然於小白早該出去非禮勿視了。
緩了好一會兒,被一下子使用完的靈力漸漸重新增長了一點。
溫若抱過靠枕,在尾戒的幫助下,勉強支撐身體坐了起來。
“呼……於師弟,你們……以前都是這麼訓練的嗎?”
精神力轉換成的靈力在不傷及身體的前提下,被最大限度的揮霍一空。人被透支的感覺說不上來,身體彷彿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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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跑步跑到爬不起來還累,精神上的疲憊更難受。
“不是。”
於小白誠實的搖了搖頭,履行自己陪練的責任,把泡好的靈茶水遞了過去。
“以前師父或者師叔遇到了什麼好苗子,有空閒了也會帶到分部親自教導。但大家靈力恢復速度慢,一天揮霍一次就是極限了。”
“而師姐你……一會兒就恢復了,那一天就能揮霍好多次。”
說到最後,他咂咂嘴很同情的樣子。
殺鬼是可能送命的事兒,師叔他們教導當然很嚴。可嚴歸嚴,也沒有這麼嚴過,簡直都不把溫師姐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