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姆多，簡稱CMD，是一種慢性毒品。

毒品種類繁多，在美國很流行。通常意義上，毒品是人們為了消耗無處可發洩的精力，或者尋求更為刺激的精神快感，才去吸食的。但CMD不一樣，要是把CMD簡單地歸結為普通的毒品，那是很不公平的。

CMD首先是一種國際禁止使用的激素，它能夠極大地激發人體各個方面的機能，作用時間長達一至三年。不少興奮劑中就含有CMD，因此，即便是在職業體壇，用加成微量CMD的營養藥水或食品，來掩蓋運動員服用禁藥的事情，也都不算什麼秘密。通常，教練組會為運動員算好參加大賽的時間，逐步減弱禁藥的服用，以便最後能透過興奮劑檢查。

絕大多數含有CMD的興奮劑或者說藥水，由於含量不高，對運動員的身體危害是微乎其微的。但卡利姆多當中的CMD含量達到了85%，屬於強刺激性，對人體機能的激發程度也是可以想見的，同時，對人體的損害也成反比。

雖說CMD本身不屬於毒品，但過量服用後，會產生慢性毒品的效果。也就是說，服用者在一段時間內就會出現依賴性，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依賴性會越來越強，最終就必須接受強制戒毒，否則人的精神就會崩潰；更為可怕的是，據醫學界的報告，服用卡利姆多這種禁藥的人，在一至三年之後，身體、內臟機能便開始衰竭，嚴重縮短正常壽命，並可能造成多種難以治癒的疾病！

正因為有如此可怕的後果，所以服用CMD含量高達85%的卡利姆多，對於一些職業運動員來講幾乎是絕對不會的，但也有許多為了活命或者為了追求某種榮譽、從而產生了變態心理的人，倒也會考慮。

有人曾說：“只要世界上還有慾望的存在，卡利姆多就不愁沒有服用者。”

布魯斯坐在黑傑克的轎車上，渾身一陣陣發冷。其實，他也沒有聽說過卡利姆多，但是黑傑克顯然是不容懷疑的知情者。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程飛的安危。

“你……你是怎麼知道程飛他吃了……？”布魯斯緊張地問道。

“我一開始並沒有想到CMD的事情，因為程是中國人，身體機能可以提升的潛力並不大，而且我確定老闆是想開拓華人市場，和老傑克遜搶客戶，才引程序的，”黑傑克邊開車邊說道，“後來聽說老闆要程加入A—Top，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了。不過，我沒有當面問程，所以就問了一下他有沒有喝老闆給的飲料。當時我確實大意了，因為我喝的CMD就是一種液體，氣味很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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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布魯斯瞪大了眼睛。

一向習慣於沉默的黑傑克今天說了那麼多話，果然犯了言多必失的錯誤，他微微一愣，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是啊，我也服用過CMD……”

“那……那你現在……”布魯斯驚呆了。如果黑傑克早就知道卡利姆多的危害，那他就不應該接觸到這種毒品才對。而且，看黑傑克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像服用了毒品那般萎靡，或者，他服用的年限還不夠長？

“我已經戒掉了。”黑傑克平靜地說道，他望了布魯斯一眼，“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救救你的朋友，就必須要說服他，不能再接受老闆提供的任何食物和飲料。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程的晚飯以及加餐，都是在訓練館裡由鮑比送去的。本來我還不相信，但是在和他進行一場鬥牛時，發現程的眼神不對勁，而且短短幾個月時間，技術水平精進許多，尤其是身體素質，簡直判若兩人……”

黑傑克沒有把全部實情告訴布魯斯。

在地下籃球界，服用CMD的情況不算少見，但絕大多數都集中在外籍球員身上，也就是說，非美國本土人。而且，代表地下籃球界最高水平的賽事A—Top，追求極度刺激、極度觀賞性的這項賽事，如果不是服用了CMD的“超人”，是不可能笑到最後的。

之所以是外籍球員居多，那是因為外籍球員功利心更強，更渴望能夠在美國打出一片天地來，美元對他們的誘惑力是最大的。地下籃球界的操縱者，通常都先是採取隱蔽性的方式迫使他們服用，最後曉之以利害，誇大美元的數目，儘量縮小甚至忽略對身體的傷害，多數人也就認同了。

為了名利鋌而走險的人，從來都是不缺的。

由於這些服用CMD的“超人”，A—Top賽事的水平之高可以想見，也因此吸引了許多有錢有地位的人前來觀看，更由於A—Top相對於各種職業、非職業籃球比賽的那種“純粹的競技性”，加上“充滿無限創意和激情的三人全場制”，連職業籃壇的許多知名人士，諸如球隊老闆甚至聲名如雷貫耳的籃壇巨星，也會前來觀看。這確有其事，但如同菲利普對程飛所說的那種“會有職業籃球人看中球員，有機會走出地下籃球界且轉正”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至於原因，想必明眼人都明白。

在菲利普的旗下，德國人“死神”和俄國人“瘋牛”是參加A—Top的兩名人選（瞧，都是外籍球員），如同街球王弗蘭克斯這樣的本土美國人，基本上是不願意拿命換錢的。他們看得很清楚，也就是在表演賽上玩玩打打，掙些美元花花。平時，他們從來不與那兩個“超人”接觸，甚至打心眼裡瞧不起。

其實，要說最讓人瞧不起的，非黑傑克莫屬。

他是一個典型的邊緣人物，始終都在遊移不定。黑傑克出生在布魯克林區一個非常貧窮的黑人家庭，雖然熱愛籃球，但是水平一直都處於同齡人的中下游。所以，盼望能靠打職業比賽來掙錢改變家庭狀況的黑傑克，一次次看著夢想破滅。後來，在菲利普的勸誘之下，他鋌而走險，服用了禁藥卡利姆多，終於體會到了超人一等的快感，他也很快成了組織裡最受觀眾歡迎的球手之一。

但是，黑傑克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他知道CMD對身體的傷害，有時甚至敏感到身體有些不適，就立刻擔心恐怖的結果提前到來。由於當時用量不多，卡利姆多造成的依賴性還不強，因此黑傑克成功地戒掉了一段時間。

遺憾的是，這世界上最難戒的不是毒品，而是人心的貪慾。

在菲利普的極度慫恿下，黑傑克又頻繁地接觸了CMD，幾年以來，他一直都在斷斷續續地服用卡利姆多。因為，如果沒有CMD，他根本不可能參加夢寐以求的A—Top，獲取更為驚人的名利；但是，他對後果的懼怕，又讓他不斷地走著“吸毒——戒毒——吸毒”的死循環。

菲利普對黑傑克幾乎失去了耐心。由於黑傑克這種斷斷續續、搖擺不定的態度，導致他旗下的三人組總是不能在A—Top當中取得佳績，也就屢次與鉅額財富擦肩而過。更重要的是，這也是行業地位的一種表現，老傑克遜之所以在紐約站穩了老大的腳跟，與他連續多年衛冕A—Top冠軍極為相關。

他因此特別渴望能得到一個代替黑傑克的人。這個人，現在就是程飛。

程飛的身體基礎雖然不強，但也是黃種人當中的翹楚，能在老湯姆的**下突飛猛進，其潛力讓菲利普十分驚喜。而程飛精湛的基本功、細膩到極致的手感、滯空時良好的意識控制力，以及充滿了東方美感的姿勢，最終讓菲利普下定了決心。

對於黑傑克來說，來自遙遠中國的程與他沒有任何交情，他沒有必要去提醒什麼。但出於一種奇怪的責任感和良心，黑傑克有意無意地關注著這個中國少年。也許，他是不願讓程飛頂替他的位置。要知道，現在的程飛，已經讓黑傑克繼續征戰A—Top的想法化為了泡影……

“程現在在哪裡？”布魯斯問道。

“別問了，我帶你去就是了。”黑傑克不耐煩地說道。他在懊悔剛才說出了自己服用過CMD的事情，這讓他極為後悔，甚至覺得不該管程飛的閒事。他越來越覺得心煩，踩著油門的腳不知不覺地加大了力量……

一聲刺耳的尖嘯，一輛迎面駛來的重型卡車拼命挪動那碩大的身軀，輪胎與地面瘋狂地摩擦，終於繞開了黑傑克錯道的轎車。卡車停在路邊，司機從視窗中伸出手臂，一邊罵著什麼一邊揮著手。

“你瘋了！”布魯斯驚慌地喊道。

黑傑克深吸一口氣，平靜心神，然後揉了揉眼睛。就在他用略帶昏花的眼睛望向前方時，一瞬間的畫面裡，似乎有輛車撞到了另一輛車，而被撞的那輛車失去控制，直接朝黑傑克的車急衝過來！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黑壓壓的巨大物體。

最後聽到的，是旁邊布魯斯的驚聲尖叫。

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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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飛有好幾天都沒有去學校。A—Top即將拉開戰幕，訓練計劃安排得很滿，菲利普要求他必須吃住都待在訓練館裡。於是，程飛特意請了假，跟著老湯姆繼續進行訓練，這幾天，少數時候，也會與“死神”和“瘋牛”進行配合訓練。

讓程飛不習慣的是，這種三人全場制很難講究戰術，當然A—Top的精彩也正在於此，在加快速度的同時，最大限度地突出個人技術。

時間是一九九八年六月十日，程飛抽空回了一趟學校，但令他意外的是，布魯斯沒有出現在教室裡，問旁邊的同學，也都說布魯斯好幾天沒有來了，有傳聞說是出了車禍。程飛大吃一驚，立刻跑出去找林紫萱。

林紫萱見到程飛，先是驚喜，繼而又擔憂地說：“前幾天怎麼也找不到你，布魯斯出了車禍，還好沒有生命危險。我也是一直都不知道，後來他叫人帶話給我的。”

“帶話？”程飛問道，“那他現在人呢？”

“走了，”林紫萱也是糊塗的，“他要我告訴你，他和家人去牙買加了……”

“牙買加？”程飛瞪大了眼睛，“靠！他是說過牙買加，可他們全家都在美國，怎麼說回去就回去了，也不等我回來。你剛才不是說他出車禍了嗎？怎麼剛出車禍，就跑回牙買加去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林紫萱急得滿臉通紅。

“哎呀！”程飛轉身就走，邁開大步，匆匆下樓，接著又跑出了學校。這時，他聽見後面有喊聲，還有細碎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林紫萱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手裡還抱了一大盒什麼東西。

“你……你要去哪裡呀？剛來就要走！”林紫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我要去布魯斯家看看，也許他還沒走了，或者還在住院。”

“你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因為我早就去看過了，他家已經沒有人住了，”林紫萱說道，“布魯斯還託人送你一樣東西，我沒有拆開，喏，給你！”

她遞過一個正方體的大盒子，略微有點沉。程飛接過來，掂了掂，卻也感覺不出來是什麼東西。中國人的習慣，不喜歡當著別人的面拆禮物，因此程飛也就夾在胳膊下面。他略略松了口氣，也許這禮物能夠解釋布魯斯為什麼要匆匆地離開美國，裡面至少也要有一封信才對吧？

“可以走一走嗎？”林紫萱的眼睛亮亮的，讓程飛心頭一動。

程飛點了點頭，兩人頗有默契地繞進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說起來，程飛與林紫萱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這一年多來，程飛一直都忙於籃球訓練，尤其是近半年來，由於訓練強度大幅增加，他根本沒有精力做其他的事情。有時候到學校去，就是跟布魯斯聊聊天，與林紫萱打個招呼。晚上，林紫萱也要照顧爺爺，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與程飛接觸。

儘管如此，兩人還是存在著一種特別的默契。大概因為都是中國人吧，同一種血脈和語言，讓他們不需要過多的交往，仍然維繫著一種溫暖的關係。如果說林紫萱是他的朋友，那麼程飛對這個臺灣女孩的好感和信任，甚至超過了與他相交更久的布魯斯。

哪個少年不多情，在程飛的內心深處，難免對這個容貌可人、性格可愛的女孩有所動心，但生性內向的程飛，還是難以啟齒去主動表白，與餘靜那段感情的傷痕依然沒有消失。再加上，他畢竟與林紫萱相知不多，不瞭解對方的過去，兩人又是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中長大的，想必很多觀念也會不同。有了這些顧慮，程飛自然很難表達什麼了。

至於林紫萱，似乎也有所想法，也是同樣的隱晦不言。

他們一路上談了很多，這次林紫萱刻意地談了很多她的事情，似乎在彌補以往兩人交往中不甚言語所帶來的交情缺憾。林紫萱甚至還說，爺爺一直很想回四川養老，她也想帶著爺爺回中國大陸生活。林紫萱能講到這一點，可以說是有意加深兩人的關係，其心意也有些明白了——那潛臺詞彷彿就是說，希望能和程飛回中國去生活……

而程飛，總是很有禮貌地予以回應。提到祖國，他根本沒想過是否還要再回去，因為，他已經失去了回去的理由。回家，這個溫暖的字眼，對於程飛來說，已經不存在了。

告別了林紫萱，程飛回到了好些天沒回的小屋子。這裡是他在美國唯一的家了。

幾天沒有打掃，屋子裡鋪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甚是冷清。回想起布魯斯時常來玩時的歡聲笑語，與他一起吃西紅柿雞蛋面的饞嘴模樣，程飛不禁有些感傷。最好的朋友不告而別，讓他在異國他鄉的孤獨感更為加劇。

還好，有一份布魯斯給他的禮物。

程飛開啟盒子，剝開厚厚的報紙後，赫然露出了一顆橙紅色的斯伯丁籃球，上好的皮面，舒適的顆粒，顯然做工精緻。程飛滿懷喜愛地拿出了這顆籃球，這才發現上面還有一個醒目的簽名，用油彩筆寫著“Michael　Jordan”。

程飛正要興奮地驚叫一聲，突然想起布魯斯曾經說過他最擅長模仿喬丹的簽名，毫無疑問，這就是他的傑作了！程飛曾經對布魯斯提過，他有個喬丹簽名球弄丟了，所以布魯斯才想到送這個禮物的吧！

想到這裡，程飛搖頭一笑，心中竟是久違的溫暖。

盒子裡沒有信封的影子，倒是有一張奇怪的、花花綠綠的票券。

程飛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張NBA比賽的球票。上面詳細地列出了比賽的場次和時間：一九九八年六月十四日，鹽湖城三角中心，總決賽第六場，公牛VS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