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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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來咱再說我和小石榴,沿著府署街向東狂奔,一口氣跑到城廂禮堂。

不久寶傑追了上來,剛才他趁亂逃了,原本沒有跑遠,怕那把二人奪最後落到二黑他爹手裡,還偷偷摸摸地把二人奪順了出來。

最後將他二伯的後三開到遠處,伸著脖子觀望我們這邊的狀況。

沒過一會兒,看見我和小石榴分開人群逃了出來,他立即在後面跟著我們倆,直到他認為徹底安全了,這才開車追上我們,開啟車門叫我和小石榴趕緊上車。

我們倆坐上了後三的車兜,懸著的心方才落地。

“狗騎兔子”爆發出一陣刺耳的轟鳴,一溜煙兒地駛往北門裡,穿過北馬路一直開到了河北大街。

後來我想了想,寶傑之所以把二人奪偷著順出來,是怕這把刀落在二黑他爹手裡成為證據,這就充分印證了一句話“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每臨大事有靜氣,在這件事情上,寶傑有他怯懦膽小的一面,但也正是因為他的臨陣脫逃,才使他有機會接應我和小石榴跑路。

所以嚴格意義上說寶傑既怕事,又能成事,性格使然,他必定成為不了衝鋒陷陣的主兒,但他可以在外圍處理很多事情。

寶傑的後三載著我和小石榴,開到河北大街一帶,感到絕對安全了,就將車停在路邊,三個人湊在一起,商量著下一步怎麼辦。

小石榴心細,想著要檢視一下我的傷口,口子不是很大,但是挺深。

二黑這一軍刺是從我左胸上部,靠近肩膀虎頭處捅進去的。

軍刺三面都是血槽,所以傷口也是一個三角形的窟窿。

血是流了不少,而且我覺得可能傷到肌腱了。

此時一安分下來,發現左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了,只要一抬胳膊傷口就流血。

寶傑又咋呼開了:“這得趕緊看看去啊,我要不還找我姨哥去吧!”

我趕忙攔住他:“快打住吧,這才多少日子,又找你姨哥去,拿麻煩人不當回事是嗎?什麼話也甭說了,你就送我和小石榴去楊柳青吧!”

寶傑用眼神詢問著小石榴,小石榴咬著下嘴唇點點頭。

我們仨一路飛奔,拐過北營門大街,經過火車西站的磚紅色德國式候車樓,駛上西青道的大馬路,一路向前,去到楊柳青輕機廠,找我前面提到的發小“狗尾巴”——高偉!

不到一個小時,寶傑的後三就載著我和小石榴,風馳電掣般趕到了楊柳青輕機廠。

在廠門口傳達室打電話聯絡到狗尾巴,沒等多會兒,就見他穿著一身天藍色勞動布工作服,腰裡掛著一個電工牛皮鉗套,像掛著駁殼槍似的,一顛一顛地跑了出來。

因為我們從小玩到大,我習慣叫他小尾巴。

他長得也確實像一根“小尾巴”,圓圓的小腦袋,梳著小分頭,身高一米八,體重卻只有一百一十多斤,走起路來腳底下發飄,身子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傾。

他把我們安排到他的單身職工宿舍,我以前來過這,那時床上的被窩也不疊,臭襪子也不洗,鞋扔的東一隻西一隻,比雞窩還亂。

這回進門一看,他這屋裡的擺設大不一樣了,雖然傢俱沒怎麼變,但比以前乾淨多了,牆上掛著西洋油畫掛曆,新換了淡綠色的窗簾,窗臺上玻璃花瓶裡插著一束塑膠花,門口櫃子上擺著兩套漱口杯和牙刷,還有小鏡子、雪花膏,感覺好像已經不是他一個人住的意思了。

我問他:“小尾巴,怎麼著,看你這屋裡的意思,怎麼跟新房似的,屁股朝上了是嗎?”

屁股朝上什麼意思?這也是老天津衛的玩笑話,意思是結婚或有女朋友了。

小尾巴回答道:“哪是結婚了,咱跟誰結婚?我就是現在和小楊子住一塊了。”

小楊子是小尾巴的同事,楊柳青當地人,以前小尾巴領著她去我家玩過,所以見過幾回面,一個挺老實巴交的女孩,說一口地道的楊柳青話,官稱叫“海下方言”。

我說:“真的假的?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小尾巴說:“嘁,我值當的騙你嗎?我們歲數都小,沒急著,商量好了等幾年再結婚要孩子。”

我又問他:“那我把你們的窩給佔了,這多不好意思,你跟小楊子說我來了嗎?”

小尾巴說:“我剛才跟她說了,她一會兒去給咱們弄吃的,咱這麼多日子沒見面了,今兒個好好喝喝。

對了,這二位怎麼看著這麼面熟呢,你給我引薦引薦。”

我說:“哎呦,你不提我還忘了,這都是住咱們一個門口的,這是寶傑,在紅房子一條住,這是小石榴,他在中營住,都是我過得著的弟兄。

寶傑、小石榴,這位就是我老和你們唸叨的狗尾巴!”

仨人一同裝模作樣地互相握了握手,還彼此跟真事兒似的說了聲:“往後多照顧!”

幾個人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了一會兒,天已經徹底黑了。

小尾巴的物件小楊子,從食堂小賣部買了一些下酒菜和炒菜回來,支上摺疊圓桌,非常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喝酒,她只是象徵性地扒拉一口飯,就和我們說:“你們先慢慢喝著,有我在屋裡,你們哥兒幾個也放不開聊,我就不攪合你們了,我先回家,你們多吃飯少喝酒,我走了!”

說完拿起包就往門外走。

我見狀忙說:“那讓小尾巴送送你,那什麼……小尾巴你先把杯撂下,先去送送小楊子。”

狗尾巴正喝到興頭上,不願意撂杯,對小楊子說:“沒事兒,你自己走吧,我們哥兒幾個好多日子沒見了,想多聊會兒。”

寶傑和小石榴也緊著勸狗尾巴,他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出門去送小楊子了。

狗尾巴和小楊子走後,我對寶傑和小石榴說:“我看這意思,小尾巴這還真不是久留之地,他要還和以前那樣,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咱在這呆多長時間都沒問題,可他現在和小楊子在一塊住,咱再死皮賴臉地住下去,可就不合適了,你們說呢?”

小石榴低頭不語,只顧著抽菸喝酒。

寶傑也若有所思地說:“要不我今晚就不在這住了,不行我連夜趕回去!”

我說:“那也行,你少喝點酒,一會兒你走你的,不過你回到市裡之後,先別跟李斌他們提這件事,小石榴你什麼意思?”

小石榴說:“我什麼意思?我小石榴遇上事兒,哪次爬過圍?我不走,我留下照顧你!”

我問他:“那你家裡怎麼辦,你一宿不回家行嗎?”

小石榴說:“行了行了,現在哪還管得了那麼多,你講話兒了,閻王爺辦小鬼——舒服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小石榴話裡有話,這是說給寶傑聽的。

他最看不慣別人臨陣脫逃,多少有點瞧不起寶傑。

其實我比小石榴更了解寶傑,這貨能咋呼,能吹牛掰,外貌也能把不知道他底細的人唬一氣,平常那是一嘴的哥們兒義氣,一旦動真格的,馬上他就含糊。

正因為我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所以不會跟他斤斤計較。

小石榴則不然,在他的世界觀裡,哥們兒弟兄一起扛事兒,那是天經地義,甭看小石榴長得像個小瘦麻桿,從來也不惹事兒,整天追在我屁股後頭,跟個碎催似的,可是不管在學校還是在外面,如果說我有什麼危難,頭一個衝在前面的必然是他小石榴!

估摸著小尾巴還得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我對寶傑說:“等會兒你先走,回去之後抓緊時間打聽一下二黑和他爹的情況,最好能打聽明白二黑到底傷成什麼樣了,還有二黑他爹和金剛之間的衝突,又是怎麼了結的。

你有後三也方便,這幾天就得勞你多跑幾趟了。

小石榴你在這兒,只和我住今天這一宿,明天你自己坐53路公交車回去,等把家裡糊弄好了你再來,你們看這麼安排行嗎?”

寶傑讓小石榴嗆了幾句,也有點抹不開面子,就沒再言語,坐那兒只等小尾巴回來,和他道個別再走。

而小石榴依舊是一臉的不高興,這貨頭上有倆旋兒,老話兒說“一旋橫、倆旋擰”,這擰種的勁兒一上來,且緩不過來呢,要麼找個目標發洩發洩,要麼就得慢慢消化吸收,我不理他了,隨他去吧!

又過了一會兒,小尾巴終於回來了。

我們又連喝帶聊,在一起呆了兩個來小時,酒足飯飽之後,寶傑告別要走。

小尾巴象徵性地挽留了一下,見寶傑去意已決,就把我和小石榴的住處安排好,然後送寶傑出廠。

屋裡只我剩下我和小石榴了,好歹洗洗,躺在了各自的床上。

我本想再開導開導小石榴,讓他心胸開闊著點,可經過當天的這通折騰,小石榴早已精疲力盡了,再加上剛剛喝完酒,他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我卻怎麼也睡不著覺,渾身跟散了架一樣,腦子裡也亂七八糟地過電影,今天發生的事逐一浮現眼前。

折騰著翻身,再不行坐起來抽菸,又開啟燈對著鏡子檢視傷口,衣服已經和傷口黏在一起了,我找了條毛巾沾著水,一點一點地把已經凝固的血痂融化開,再一點一點地將衣服和傷口分開。

一眼看上去,傷口已經紅腫起來了,扯得整個左肩膀跟個饅頭似的隱隱發燙。

我看見酒瓶裡還有小半瓶酒,就躺在沙發裡,咬著牙將殘酒緩緩倒在了傷口上。

一股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我靠!刺激啊!天旋地轉的刺激!我緊咬了牙關,點上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渾身無力地倒在沙發上,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天光大亮,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叫門。

我想起身去開門,但是身子發沉,實在起不來了,就喊小石榴開門去。

小石榴睡迷糊了,睡眼惺忪地問我:“這是哪兒啊?”

我有氣無力地說:“去開門去,可能是狗尾巴。”

小石榴應了一聲,將門開啟,果真是小尾巴兩口子。

倆人一進來就將手裡的豆漿果子和燒餅放在了桌子上。

小楊子跟我們打著招呼:“怎麼樣?睡得好嗎?夜裡不冷吧?我們廠哪都不行,就是暖氣燒得熱乎!”

小石榴趕緊回答道:“還行,還行,倍兒暖乎,我這一宿都沒起夜,呵呵!”

小尾巴接過話茬來說:“那你們倆也抓緊起來了,洗把臉吃早點,我們倆今天不陪你們了,我們得上班去,你們要是想出去玩兒,就等我歇班帶著你們上鎮裡逛逛,快吃早點吧!”

我還沒言語,小石榴就說:“行了,你們倆甭管了,該上班你們上班去,我們自己能照顧自己!”

小尾巴說:“好嘞!那我們先走了!”

他們兩口子扭身走了。

我感覺很難受,渾身的骨頭節都疼,傷口也是隱隱作痛,就對小石榴說:“你自己吃早點吧,我想再睡一會兒。”

小石榴說:“還沒睡夠是嗎?你得先吃點東西啊,趕緊的趁熱先吃,吃完你再來個回籠覺不完了嗎!”

我說:“不行,我渾身難受,什麼也不想吃,你先吃吧,別管我了。”

小石榴一驚,說道:“我靠!你不說我都忘了,昨天光顧著喝酒了,都喝暈了,你那傷怎麼樣了,趕緊給我看看!”

小石榴說完,湊到我身邊要給我檢查傷口,剛一挨著我的肉皮就大聲叫道:“我去!你發高燒了!都燙手了!”

再一看我的傷口,他又是大吃一驚!

我之前的計劃,徹底被這個傷口打亂了。

原本想在狗尾巴的宿舍避一避風頭,再回市裡想辦法看傷。

對於這次的傷口,我也是疏忽大意了,畢竟不像上一次和二黑打得滿腦袋血糊流爛的,只不過是一個軍刺扎的窟窿眼兒,實在不行,就在楊柳青當地找個“赤腳醫生”,胡亂給上點藥,好歹兌鼓兌鼓也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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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說還是歲數太小呢,想法太天真了,眼下第一不能讓小尾巴他們倆口子知道這件事,我不想連累了他們倆。

第二,楊柳青是不能再呆了,不得不拉下臉來,再去我的老根據地——天重,二哥在天重說話能算數,他能帶我去廠保健站看病治傷,順便再看看小謝去。

說辦就辦,我打定主意,想要動身出發,小石榴卻慌了手腳,對我說:“你身上還有錢嗎?不行我先上鎮裡給你買點藥去,你現在少說也得39度往上了!”

我說:“你別慌里慌張的,先穩當住了,咱倆得走,得先回市裡,找老三,讓他聯絡他二哥,咱得往二哥那兒落腳去,他宿舍裡安全,還能看傷。

我看小尾巴雖然對咱不薄,但他已經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一戀傻三年,跟咱不一樣,別給他們找麻煩了。

咱也別走得太突然,我估計小尾巴中午還得來,咱就說想上鎮裡玩兒去,然後我在他們廠傳達室給他打個電話,再告訴他咱們已經走了,有什麼話回到市裡再說吧!”

小石榴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此時渾身痠疼,整個肩膀和左前胸,就連左面的脖子都腫起來了。

看這情形不太好,我眯著眼忍著疼,迷迷瞪瞪地等著小尾巴中午能再來,好和他打個照面,再回市裡,心裡只想著絕對不能讓狗尾巴發現我的傷口!

與此同時,我讓小石榴找個公共電話,試著聯絡一下寶傑或者老三。

小石榴出去打電話,我自己在屋裡接著迷糊。

不到一個小時,小石榴回來了,叫醒我說:“我給寶傑打電話打通了,我打一開始就不願意你跟寶傑混,這塊料根本靠不住,你還不聽,你昨天還囑咐他別把這件事告訴李斌他們,他前腳回去,後腳就跟李斌他們說了。

這不是嗎,寶傑電話裡說他和李斌老三亮子正要往這邊來呢,亮子開著那輛212吉普車來的,寶傑也開了他二伯的後三。

這下你想瞞住李斌也瞞不住了,寶傑這人真不老靠得住的,你今後還真得少跟他來往……”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行了行了!別你媽嘚比嘚嘚比嘚的沒完沒了,再怎麼說,寶傑以前是咱同學,又是跟咱家住一個門口子的,等你和他接觸時間長了,你就瞭解他了。

昨天沒有他接應,咱能這麼順利地跑出來嗎?以後別總因為寶傑打架爬圍的事兒瞧不起他,你跟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讓我在中間難做你知道嗎?”

小石榴讓我一通搶白說得臉都紅了,低下頭不說話了。

其實我這心裡也有一股子無名火,實在抑制不住了,才向小石榴發洩,反正我知道他不會和我翻臉。

一直以來,我和小石榴的關係——那種默契、那種交情、那種義氣、那種羈絆,還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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