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我隱瞞自己下金陵的事實，他們就會來找我。我就算想不到辦法逃脫，也是活該。可我卻讓一個女人，一個對我那麼好的女人替我去死。”
紀煙凡打了自己一巴掌，“紀煙凡你可真混蛋啊！”
他又打了一巴掌，“你以為你和他不一樣，其實你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自私，貪婪，自大。”
只不過原主自私，貪婪，自大用在了玩遊戲上。
他用在賭命上。
“我比他還要混蛋，還要混蛋。”
紀煙凡看著逐漸被吞噬的花翎兒，他撒開腳丫子想衝進火中。被周僉事一隻手拽回來。
一個重重的過肩摔，紀煙凡被摔得頭暈眼花，一時不得動彈。
周僉事本來還想給紀煙凡再來一拳，但看了半天還是忍心下手，“你多少冷靜些，清醒一些。”
“早在你假死，我就應該明白過來，什麼是我能掌控的，什麼是我不能的。”紀煙凡用手臂擋住眼睛，“早應該明白的。早就……”
“本想著道衍和尚沒了，八虎識相的幾位也因道衍和尚的倒臺，受牽連的受牽連，出宮養老的出宮養老。我們這位皇上可算能好好早朝，好好的管政了。”
鐵匠給面前的李東陽倒了碗酒，說這話多是無奈。氣，這氣性早就被這位看打小長到大的皇帝給磨沒了。
“前有宦官道衍和尚攝政，後有錦衣衛錢寧爬床。皇帝不上早朝，醉臥溫柔鄉。”
李東陽一笑，“畢竟是從小看大的孩子，他是個重感情的。千不舍萬不願點頭了讓我們除掉道衍和尚。他能有如此的讓步，我也就知足了。”
“這就知足了？”
“那你回朝堂？把他從被窩裡拎出來管教？”李東陽縮著手，又和鐵匠槓上了，“你要看不慣你去，別和烏龜王八似的。幾年前你還時常把他從被窩裡拎出來，和領小貓一般扯著後衣領。現在怎麼不敢了？”
“回去？回不去了。那個朝堂再也不想回去了。”
鐵匠擺擺手，沒硬著和李東陽硬剛，道，“我昨個兒去了一趟紀府，那小娃娃的小媳婦死了。幾日不見，倒是瘦了許多。”他手忙腳亂的指了指自己，“我是一個武夫，不懂得怎麼勸慰，你去。你去瞧瞧，你口燦蓮花的，多勸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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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幹了碗酒，“再有幾年，我也該退下了。你說，他入朝，以他的機警，能否平衡朝局？”
“這話問我？”鐵匠驚訝於李東陽竟然如此正經懇切的詢問他，對上李東陽懇切的目光。鐵匠裝起高深來，“我是一個武夫，不懂朝堂之事。小娃娃會識人，他能進朝，先不說能否平衡朝局？對朝廷，一定是有益的。”
鐵匠邊說邊看向李東陽，“不過好端端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怕，我選錯了人。”
“你看人的眼光向來不俗，你都覺得可以，那就肯定差不了。”鐵匠連連擺手，“就算這小娃娃不錯，可當初你問他之時，他不是說了不當官嗎？”
“辦法肯定是有的。”
李東陽看了看身上簡樸的衣裳，“我得去換身衣裳，去紀府弔唁弔唁。”
“嗯，記得勸勸那孩子。”在鐵匠沒來得及細想是什麼法子，李東陽就說要走，他也就不想了。
李東陽回府換了一身衣裳，來靈前上了香，燒了紙。
紀煙凡看都不看來人是誰，朝來人一拜。
剛拜下去，就被一雙枯老的手扶住。
“老先生。”紀煙凡眼裡滿是紅絲，也不知幾天沒睡覺了，被寬大的壽服襯得身形削弱，再不復以往翩翩少年。
“以往都叫我老頭的，如今倒是尊敬起來了。”李東陽收回扶住紀煙凡的手，“陪我走一段？”
紀煙凡跟著李東陽前後腳出的屋，“也不是我想尊敬，只是偶然和髮妻提你，她總勸我要對你尊敬一些。”
“嗯。”李東陽也不好對女眷有太多的評價。
“我來之時聽周僉事說了你的事，也不是他多嘴，是我追問的。”李東陽還不忘幫周僉事開脫，“說是江湖人追殺你，最後殺錯人了。你辦喪事已經七日多了，這些江湖人什麼刑具都上過了，就不說背後正主是誰。”
“說了的，道衍和尚和王嶽兩家都想追殺我，那江湖做暗殺生意的都接下了，打算兩邊的錢都拿。”
“那你打算如何做？”
紀煙凡停在兩缸蓮花前，“她說過，我這兩缸蓮花養得最好。”他帶著陰沉陰森的笑，伸手撫了撫睡蓮，“動她的，不管是王嶽，還是道衍和尚的人。我都會找出來，一個不留的殺掉。”
“你要怎麼把這些人一個個的翻出來。道衍和尚眼線遍佈各地，雖說後期周僉事裝死帶著一干人等拔除不少，難免有藏得深的。這些藏得深的，就算找出來了，你能怎麼殺掉他？官員，你得開多少價錢才能買到他們的命？”
“怎麼不行？”
李東陽死死盯著紀煙凡，艱難的開口，“你想怎麼樣？”
“我只要官權大過他們，我除掉他們怎麼不行？”紀煙凡冷笑一聲，“我之前不想介入朝堂，是不想改變不能改變的東西，也不想在這個動盪的朝局當差。不是我不能，只是不願。逆天又怎麼樣？我想殺的人，那裡能讓他們活著？”
李東陽走出紀府。
他擺了擺手讓紀煙凡不必要送了。
紀煙凡終入朝堂，但李東陽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今日再見紀煙凡，李東陽能瞧出紀煙凡和以往不同了。
現在的他，偏執，瘋狂，狠絕。這樣的人入朝堂真的沒關係嗎？
在錢寧的細心“照料”下，朱元璋的身體有了大幅度的迴轉。接見周僉事之時，說話有力多了。
和周僉事說了一會話，發現他有些坐立不住。朱元璋就問，“表兄是約了誰了嗎？為何如此的坐立不安？可是約了未來岳丈？”
周府被周僉事弄怕了，在相好柳家之後，立刻就下了聘。現在全京城的都知道，周家要和柳家結親。
“不是。”周僉事暗自壓了壓膝蓋，“是兄弟家的女眷沒了，這幾日忙一直都沒去，今日得空就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