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冬二九日,臨安罕見下雪。
此水鄉彷佛一夜入了山水畫卷。
於高空展望,寒煙籠罩小城,天地白茫茫一片。
劉府家院,白雪鋪地,書房屋簷結冰凌。
清風吹散屋內香火氣,昨夜一盆碳火已經燒成白灰。
而劉彥心中學問依舊熾熱。
他微笑賞窗外小院雪景,看著小黃犬撲雪玩耍。
他一連九夜與東湖師兄論學,大體領會了《君心化龍》內五卷總綱,心境上與之前不同了。
以前,他身處這鬼神世界,總不自覺的心懷謹慎,渾身如遭無名束縛。
正心看破胎中迷,方才自在些。
但其心不夠鬆弛,好比行走於險道,生怕突然跳出一隻勐虎傷人。
而今,領會司徒心學後,劉彥沒了那無名恐憂!
心神得一自在感,這種感覺魚兒如水,似春燕歸鄉。
這便是司徒所言:【凡心之神,自充自盈,自生自成。道本無形,充於心而固形,心氣合一,自在得安。】
現在的他,已步入《君心化龍》第一重心境。
心氣、道義能與天地乾坤發生微妙的交感,使他的靈覺擴大至三丈範圍!
在《君心化龍》末篇最後一章,司徒夫子將本門心學分為‘六重六等’。
第一重心境,名為‘道氣神盈’。
意思是‘無形道氣充盈於心神’。
此‘道氣’,並非玄門之氣。
乃是道義在心中鞏固後,引來天地之精氣,合入自身道義,化作靈妙自然的心氣。
其實這與‘養仁氣’、‘養正氣’有異曲同工之妙,自身道義乃引氣入心的關鍵。
第二重名為‘通明見神’。
意思是‘心靈通達神明境地,照見諸般神奇’,要達到這個境界,就要儒學達‘正心境’。
第三重名為‘心神靜虛’。
意思是‘心神一直恬澹平和,不被一切負面所惑’。
如佛家‘照見五蘊皆空’之心境,但心中存欲,保持真性情。
第四重名為‘我心如玉’。
此意與字意一樣,心術養到這一步,君心就發生質變,不生一切骯髒汙穢,蠅營狗苟。
養心如玉後,能直接從天地中悟道。
第五重名為‘七竅存神’。
養心如玉到最後,人心七竅逐個開啟。
心中的道氣將會化出‘神明之形’,就如書中經意精靈一般。存住它們在心竅,它們有靈智,能代掌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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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心中七竅全部住入神明,便得古之聖賢的‘七巧玲瓏心’。
屆時合心竅七神七賢,可直接換取‘天心’,步入大儒境界!
司徒夫子駕鶴歸天之前,便是這等心境。
他七竅神明可以脫殼而出,承載文光入書修學,替主人參悟學問。
其他還有諸多的妙用。
劉彥初聞這等境界,以為是仙法,方知古代聖賢之神聰。
第六重名為‘至人無己’。
只有境界之名,司徒夫子並沒有在篇章中對其解意。
相君說:“此乃老師未盡之業,達到此等境界,大概就是諸子了。”
“心力將無比偉岸,我推測老師所言‘至人無己’是聖人道心,通達此境,難如登天。”
“但賢弟不可望而卻步!”
“若有一日你‘七竅存神’,只管往上邁步,去通達老師未盡之業,死而無憾。”
劉彥當時心氣充沛,未經思索就爽然立志。
眼下,他回顧九日養心學,笑自己好高騖遠。
身後阿九聽公子自貶志氣,不以為然,近身旁道:
“小奴覺得公子立志很好,大丈夫就該劍指高處。”
“公子不是‘好高騖遠’,而是‘心志高遠’。”
劉彥面迎晨風,笑著拿起筆,沾墨在白紙上寫出八字:【心存高遠,意守平常】。
阿九低眉通讀,透出心笑,說:“這八字真言,如開明窗見君心,公子心學真是越做越通達!”
“小奴有一事不明。”
“心之氣與道之氣,是否能一氣貫通?”
“可以。”
劉彥不假思索,確定說:“心氣屬精氣一類,道氣、仁氣、陰氣、陽氣、正氣皆為天地精氣。”
“它們本來就是一氣貫通的。”
“所謂‘精氣’,即是氣中之精,乃有靈性的氣。”
“因而得此氣,可得玄妙,煉化作為神通使用。”
“心之神氣,不似正氣至剛,不似仁氣厚德,它屬於中和之氣。”
“把心立於天地正中,如人在天地之間。”
“我在乾坤之中,我心中正,即為平和。”
“儒釋道,養學、問禪、修仙,首要就在‘心氣平和’。”
“這般便不被外邪侵擾,時刻處於最佳的心態。”
“娘子雖無肉身,但魂靈可以存心意。”
“你若能悟通‘道氣神盈’,達‘心意平和’,對你修道養魂亦有好處。”
阿九很認同公子之言。
昔日山君曾說過‘養儒家道義,等同修玄門道心’。
這些日,她聽聞公子談論心學,感覺心有幾分光亮了,有一些聰明,思想乾淨許多。
主僕說話時,書桌摺扇湧出一股香火。
被窗風一吹,飄到公子身後,顯現出玉娘、月兒陰魂。
她們母女連日吃‘文光湯圓’,養的魂兒清亮。
現在沒有半分鬼相,眉目各有清明,今日還都換了衣裳。
小月兒穿上了小粉襖,沉玉娘身披紅錦衣氅,頭插詩釵,面賽芙蓉,好個俏麗婦人貌。
劉彥稱讚道:“姐姐之身貌,可俘獲一眾登徒子。出去切記藏好芳容,莫把人魂勾到家來。”
玉娘掩口低頭笑,說起拜廟之事。
今日乃初一,逢一拜廟是本地風俗。
老夫人打算今去趟東湖禮神進香,答謝君家厚情抬愛。
劉彥已把自己與東湖相建元結交之事告知母親。
主要還是劉氏先發現端倪。
前幾日,她發現自家讀書郎總是睡懶覺。
開始以為是染病了,後來又覺得是阿九與兒子私通,行好事過多,致使兒子精氣衰弱。
因此她還訓斥阿九一頓,威脅要趕她出家。
沉玉娘聽不下去了,就把公子與東湖結交告訴義母乾孃。
劉氏將信將疑,直到前天早晨,兒郎親口說出實情,她才徹底相信。
當日她便定下‘十一月初一去東湖拜廟進香’讓玉娘、阿九陪她同去。
沉玉娘擔心自己陰魂不乾淨,去廟裡惹怒神明,特意問自家賢弟。
劉彥說:“相君寬仁厚德,昔日姐姐不是也吃過東湖粥飯?此前去禮謝,名正言順,君家不會怪罪。”
說著便領她們去正房見老夫人。
此時桃花正給劉氏梳頭,
見劉母穿著黃家所贈白絨狐氅,臉頰泛著紅潤,一個月的休養,病體依然康復,神貌中添了貴氣,印堂泛著亮光。
此乃陰功積厚之兆。
“孃親冷嗎?”
“不冷。”
劉氏牽手兒郎笑說:“這衣氅甚是暖和。我這兩天睡覺都蓋著它,都不用生碳火。我兒可有話與君家說?”
阿九、玉娘相視一笑。
玉娘道:“母親如何湖塗了?難道忘了……?”
劉氏被她一提點,恍然想起什麼,拍腿道:“你看我這記性,那為娘就自己謝君家恩情。”
平兒前院跑過來,回事說:“萬山公子和明淵公子來了。”
劉彥聞聽辭別孃親去見二人。
今日臨安縣祭城皇,他已答應官家同去西村拜廟。
禮神後,他還想問神一些事,事關‘潘家潘子逑與庶母王氏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