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擊敗了陝西義軍？喬淳與劉先春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瞳孔中，看到一抹震驚之色。他們從裴家軍的情報之中，是知道洪承疇現在的實力。當初，洪承疇麾下大將曹文詔，艾萬年、柳國鎮等人戰死以後，喬，劉二人都斷定，洪承疇此番已經沒有實力平定關內義軍。

誰料這才短短幾天時間，洪承疇便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不僅以關中殘餘兵力，擊敗了十倍於己，風頭正盛的李自成、高迎祥等人，更是追的李自成如喪家之犬，甚至於還被四川的裴家軍所俘獲。如此戰績，豈能不令人側目？

“大將軍，如此一來，義軍的聲勢勢必定會由盛轉衰，更有甚至，會讓京師的崇禎誤以為，義軍不成氣候，從而將目光轉移到我四川。是以，我建議，我軍應加強漢中防禦，同時令人在京師散播謠言，宣揚其他義軍的威脅，讓崇禎能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中原義軍身上。

必要之時，我軍也可提供軍械，糧草等，維持中原義軍的勢力。讓中原的義軍，如堅固的盾一般，擋在我們前面。”

“飛卿此言有理。”劉先春點點頭，“我軍現在還沒勢力跟朝廷耗下去。倘若讓崇禎將主要精力全都放在咱們身上，即便咱們能守住四川，到頭來也不過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已。”

“既然如此，那飛卿，就有你以軍府的名義下令，讓裴小二多加注意關中動向，務必把守各個要隘，守住蜀中門戶。”裴小二說道，“還有李自成，讓他將李自成禮送到成都，說起來，我與那黃來兒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稱得上點頭之交。

再者說，我與他同屬義軍，他來到我的地盤，我卻沒加款待，日後宣揚出去，對裴家軍的名聲不利。”

就在幾人交談之際，房間內，嬰兒的啼哭之聲愈發洪亮。裴小二的心，也隨著這哭聲，逐漸飄遠。劉先春與喬淳見狀，笑道：“大將軍還是去看看公子去吧，其他事有我二人。”

“也好。”裴小二點頭，“你們做事，我放心。”一聲放心，包含著裴小二莫大的信任，聽得劉先春與喬淳二人神色動容，齊聲道：“謝大將軍。”

漢中府，劉知足接到裴小二的命令，匆匆與李自成見了一面，便派出數百名士兵押解這，坐上專門的大車，由漢中府府治所在地南鄭一路南下，經過寧羌，廣元，劍州，章明，綿州，德陽，最後抵達成都。

對於李自成這位義軍前輩，裴小二給足了充分的尊重，除了出行受到限制以外，其他各種禮遇，一律比照公侯。故而，儘管李自成雖困在馬車上，不得自由，但所享受的待遇，甚至能稱得上前半生從未享受過。

一路上，李自成也逐漸由最初的不安，彷徨，時刻準備脫身，慢慢平靜了下來。特別是，經過幾次掙扎，卻最終徒勞無功之後，便不再想逃亡之事，轉而開始注意沿途的風景。他們所走之路，乃是漢中通往成都的大道，一路上商旅如織，人煙不絕。

路過村莊之時，可以看到老農在田間耕種，孩童在村頭嬉戲；路過城池之際，可城池內熙熙壤壤，繁榮興旺；甚至於就在山林之中，也都可見人馬痕跡，或遊玩，或打獵，亦或者往來行商。

然，這些人雖分佈在川北漢中，但在這些人的身上，李自成明顯可以感受出一種安逸之感，一種太平盛世中的從容，絲毫沒有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朝不保夕，垂死掙扎之狀。

這裡的人好似根本不知道飢餓，不知道戰爭，不知道苦難，這一切李自成從小就司空見慣之事，在這個地方，就宛如天方夜譚。李自成從來沒想過這時間竟有如此樂土？

李自成沉默了，在他的記憶中，從他記事開始，飢餓就伴隨這他長大成人，食物永遠不夠，肚子從來吃不飽，而官府從來只會無休無止的催繳賦稅，稍有不慎，輕則一頓毒打，重則抓進監牢，受盡折磨，生死不知。

後來，崇禎上位以來，就連他僅有的賴以生存的驛站也都被裁撤，使他徹底丟失了飯碗，如果不造反，恐怕他李自成早就餓死在某個冬夜。

不過，四川之地雖好，但那裴家軍的裴小二卻是一個守家之犬。李自成忽然恢復了信心。要是他李自成佔據四川膏腴之地，精兵二十萬，早就誓師北伐了，哪能在四川一地，偏安至此？

想到這，李自成的自信有回到了那個闖將身上。李自成的目光也不在聚焦在過往的百姓身上，而是放在四周不斷經過的山川河澤，心中暗暗盤算著，有朝一日他李自成率兵打進四川之時，又該如何排兵佈陣，如何運籌帷幄。

思緒紛雜錯亂，轉眼之見，成都錦城已經近在咫尺。裴小二此時已經在成都城門口，等了小半個時辰。遠遠地看到李自成所乘坐的大車來到城門，緩緩的停在裴小二的身前。

裴小二立於馬車之側，拱手行禮道：“自成兄，好久不見，是否還記得當初在聞喜城外的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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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記得，裴兄弟西進漢中，南平四川，滅四川巡撫王維章，逼石柱土司秦良玉自殺之事，可是早就名揚天下。”顯然，常年混跡在僅與漢中有一山之隔的陝西，李自成對於南邊這位老朋友的情況也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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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慚愧。”裴小二也沒想到李自成對自己的事，瞭如指掌，有些驚訝，“當日自從汾陽一別，我與李兄已經兩年沒見，念及往日種種，甚是想念。故而，聽說李兄來到漢中，特地命漢中劉知足務必留下李兄，請李兄做客成都，今日李兄來到成都，務必多喝幾杯。”

“裴兄弟，這就是你們裴家軍的待客之道？”李自成抬手指了指坐下由精鐵打造的馬車，嘲諷道。

然而，裴小二也不是吃素的，不僅沒有絲毫慌亂，反而戲笑道：“倘若請一般的凡夫俗子，自然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但此次請的是闖將李兄這般英雄人物，即便是我，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你.”李自成啞口無言，甚至於聽到裴小二這般說話，內心深處有些洋洋得意。縱使你是天下第一大匪又能如何，遇到我李自成不也要小心對待麼？

“那現在劉將軍能將我放出去了麼？”

“這是自然。”裴小二說著，揮手，一旁幾名士卒上前，將困住李自成的馬車開啟。李自成面無表情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士兵們又走到其他幾輛馬車上，將李自成其他幾位親信全都放了出來。

“請。”裴小二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自成冷哼一聲，掉頭便朝著成都城內走去。

大將軍府大門大開，裴小二陪著李自成從正門走進大將軍府，等到李自成麾下幾個想跟著李自成進入大將軍府之時，卻被一旁的親衛攔下。李自成面色不善，想要發怒。轉念又想到此地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將裴小二逼急了，成都或許真就成了李自成的買骨之地了。

壓下怒意，李自成問道：“裴兄弟，這是為何？”

“今日，我有幾句私密話想單獨跟李兄聊聊，至於李兄的這些弟兄，自由人前來安排。”裴小二含笑道。

李自成想了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忍他一時，看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於是轉身對著一直跟隨左右的弟兄們道：“你們且聽主人安排，我自與裴兄弟好好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