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到達，坐在樹上靠著樹幹睡覺的三才第一個睜開了眼睛。他略微伸展一下，一個縱躍跳下樹，來到空地上。空地上的火堆已經熄滅，醫亙醫疚兩人則是橫七豎八地睡在地上。雖然他倆都對在這林子裡過夜怕得要死，可真正睡起來卻是睡得比誰都沉。儘管三才就站在旁邊，酣睡正香的醫疚還不忘翻了個身。雖然此時太陽已經出來，不過林中的光線依舊非常昏暗，難怪他們兩個還睡得這麼舒服。

其實昨夜三才本來也是坐在火堆旁，待他二人均入睡之後，三才才上樹去休息的。由於八年來受到太多的追殺，所以即便是在睡夢中三才依然也需要保持著極高的警惕。不過好在林中野獸都很怕火，整整一個晚上，醫亙和醫疚都沒有受到太多打擾，三才才能一覺睡到現在。

眼看他們兩個還不醒，三才對著他們一人屁股就是一腳。醫亙醫疚被這樣一踢，立刻從睡夢中甦醒過來。

“怎麼了？”醫亙一恢復知覺，還以為是出現了什麼狀況，立馬坐了起來，右手按在腰間短刀上，四顧張望。可是醫疚被踢了一記，居然只是翻了個身，還是死睡不醒。

醫亙坐起之後，除了三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自己屁股剛才被人踢了一下，那肯定是三才踢的。他一想到三才居然趁著自己熟睡踢自己屁股，頓時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身，“三才，剛剛你為何踢我？”

“叫醫疚起來，天亮了，我們該趕路了！”三才才懶得理會醫亙的叫囂。他徑直向旁邊的溪流走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醫亙再次被三才藐視，滿肚子的火無處發洩。他對著熟睡中醫疚的屁股也是狠狠一腳，“天亮了，還睡，該趕路了！”

整整一天的時間，三才三人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歸去林中穿梭前進。不停地開拓道路，不停地尋找出口。中間他們僅僅停下來休息了一次，將隨身帶著的一點乾糧都吃得精光。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時分，三才漸漸地感覺到周邊的樹木開始變得稀鬆，地面也發現了其他人踩踏過的痕跡。他們終於走到了密林的邊緣，從歸去林中走出來了。

眼見終於從歸去林中逃脫出來，醫亙醫疚兩人不禁松了口氣，今晚想必大家不用再在那要命的林子裡過夜了。可儘管如此，三才卻依舊保持著冷靜。他帶著醫亙和醫疚繼續前行。趕在天黑之前，三人居然在附近找到一處村莊。此刻太陽即將要落山，村中人家炊煙升起，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你們說，這裡是不是就是神仙谷了？”走了一天，其間僅僅吃了一丁點乾糧，醫疚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看著炊煙，聞到別人家晚飯的香味，整個人差不多都要飄起來了。

“這裡不過是個村子而已，哪裡能看到谷了？果然，先前那個人跟我們說的沒錯，這歸去林能進能出，就是無法穿過。現在我們應該是走出了歸去林，但不知道繞到哪裡來了！”醫亙可沒有像醫疚那樣餓得神志不清。略微分析一下，他便能猜到這裡並非是神仙谷。醫疚聽他這麼一說，不免有些微微洩氣。不過就算現在還沒穿過歸去林，能走出來也算是好事。此刻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個地方先把肚子填飽，然後晚上好好地睡上一個舒服覺。

三人走進前方村莊，尋了一戶人家說明來意。好在此地民風淳樸，村民都熱情好客。他們沒花什麼銀子，那戶人家便以熱飯食招待了他們。不僅如此，這戶人家的女主人汪嬸還為三才三人安排好了一間房間，供他們三人休息過夜。得人如此恩惠，醫疚不禁千恩萬謝，感激不盡，嘴裡不停說著感謝的話恭維對方，引得汪嬸和她孩子都開心不已。

晚上吃過飯，天色已經全黑了。室內雖然不算悶熱，可還是不及戶外露天處涼爽舒服。村中好幾戶人家吃過晚飯後都出來納涼，鄰里間談笑風生，好不熱鬧。三才和醫亙都不是能說會道之人，只有醫疚，唾沫星子滿天飛，輕輕鬆鬆便和大家打成一片。至於村裡的小孩子，都是在活蹦亂跳的年齡，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吵鬧不停的知了，反正他們是不愁沒有東西可以玩。不遠處，醫亙靠在一處牆邊，看著幾個四五歲的小孩追著一點熒光跑來跑去，倒是樂得快活。而三才則躲過喧鬧的人群，肚子一個人躺在屋後的幹草垛上，仰面朝天，享受屬於自己的清靜，同時思考許許多多複雜的問題。

突然間，一個大男人抱著一個小孩子，急匆匆地從遠處奔跑過來。他滿頭大汗，神情緊張，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叫嚷。

“汪嬸，汪嬸，你家樹皮被蛇咬了！”

樹皮是汪嬸的兒子，今年才十一二歲，小小年紀，正是愛動愛玩的年歲。他跟汪嬸還有三才他們吃過晚飯後便跑出去玩得不見了蹤影。沒想到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就會發生這種事。

剛剛還喧鬧不止的場面，寂靜片刻之後頓時變得混亂不堪。眾人聽到叫喊，立刻圍了上來。汪嬸走近一看，那漢子抱著的正是她家樹皮。樹皮小腿上兩顆清晰的牙印，暗黑色的血液仍不住地汩汩往外流。傷口處高高腫起，使得他原本瘦弱的小腿看起來比他大腿還要粗。

眼見樹皮如此，汪嬸頓時嚇得嗷嗷大哭。她急忙從那漢子手中接過樹皮，頓感樹皮全身發燙，熱得傷人。樹皮被他娘抱著，仍存有知覺。因為疼痛，他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可是卻連哭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不僅如此，樹皮張了張嘴，想要對他娘說些什麼，可同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快去叫寫福，去把寫福叫過來！”慌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叫出聲。

寫福也是村子裡的村民，他平時跟大家一樣務農。除了務農之外，寫福還精通點醫術，算是村子裡的土郎中。大家要是有點什麼發燒發熱的小病都會去他那裡醫治一下。本來村莊就不大，僅僅這麼幾戶人家，彼此之間都熟得很。現在樹皮出了這種事，當然要去找寫福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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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話音落下，只見一個三四十歲的壯年漢子急匆匆地向這邊狂奔過來，他身後還有兩個人，一人拿著一個老大的箱子。此人就是寫福，他本來就住在後面一點的地方。樹皮被咬的時候就有其他人立刻跑去找他，所以他才能這般迅速地趕來。眼見寫福趕到，大家都好似看到了救星，紛紛往後退開，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汪嬸，快把樹皮抬到屋裡床上去！”汪嬸聽到寫福下令，立馬抱著樹皮，大步流星地走到屋內，將樹皮放到床上。

“寫福，是不是竹葉青咬的？”

“上桂呢？上桂哪去了？兒子出這麼大事怎麼都沒看到他人？”

“就是，上桂去哪了？這兒子他還要不要啊？”

“上桂剛好今天到鎮上去了，現在家裡就汪嬸一個人。”

……

眾人擔憂樹皮傷勢，一個個都跟在汪嬸身後，一同進了屋。鄉野之地，大家鄰里間都親如兄弟，誰家出了事都當是自家的事。一會兒的功夫，汪嬸家不大的空間內擠滿了人。大家都手足無措，議論紛紛。

汪嬸家總共三個孩子，兩兒一女，樹皮是三個孩子裡面的老大。另外兩個小家夥平時都是跟在樹皮後面到處野，此刻看到哥哥出事，娘又哭個不停，妹妹哪裡經得住嚇，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幸好樹皮弟弟比較堅強，儘管害怕，可還是發揮出一個小男子漢的氣魄，摟住妹妹，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旁觀足足有近二十人，每個人三言兩語，寫福此時哪裡有空去搭理他們！樹皮一被安放到床上躺下，寫福接過他身後兩人跟著送來的醫箱後，連忙坐到床上，替樹皮號脈，檢視傷口。

寫福先是細細地檢視了一遍傷口，結合號脈的情況，似乎得到了一個比較駭人的結果。他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為求準確無誤，他重新檢查了一遍樹皮的傷口，再為他號了一次脈。可得到的結果還是跟之前一樣。寫福無奈地嘆了口氣，低下頭搖了搖頭。

“這哪是竹葉青，這是五步蛇！”

“什麼？五步蛇？”

“五步必死？”

寫福說完，人群立馬炸開了鍋。儘管之前大家都看到樹皮傷勢嚴重，好以為是這一帶較為常見的竹葉青。竹葉青雖然也是劇毒，可若是醫治及時，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寫福以前也治好過好幾個被竹葉青咬傷的人。但他一說是五步蛇，眾人無不變色。

五步蛇的名氣實在太過響亮，在這一帶都號稱是“五步開口，神仙難走”。但凡是被五步蛇咬傷的，還沒有過治好的先例。不過好在，五步蛇雖然劇毒無比，可是它的種群數量卻並不多，很難得出現一例五步蛇傷人的情況。也正因為此，大家對五步蛇感覺到更加神秘和恐懼。

在離村子不遠的鎮上，有一個打獵的，在這一片地區都有點名氣。這獵戶仗著自己好本事，平時都是獨自一個人外出進山打獵。即便是虎豹熊羆，他都曾斬獲。不想有一回在山中，獵戶沒有留意到枯葉堆中的五步蛇，踩了上去。五步蛇被踩，旋即在他小腿處咬了一口。他低下頭，一眼便分辨出五步蛇標誌性的三角頭，頓時心中徹底冰涼。作為一個獵手，他深知五步蛇的致命厲害。他趕忙抽出腰間斬刀，一刀下去將那條蛇劈為兩段。沒有絲毫猶豫，他第二刀手起刀落，居然生生將自己小腿砍下。為求自保，只有棄車保帥。所幸這獵戶經驗豐富，他就近摘取了藥草止血。再加上他運氣不錯，命不該絕。沒過多久他剛好被其他的獵戶遇到救下。雖然他最終從五步蛇的口中撿回了性命，卻還是落下了殘疾，獵戶這行當是沒法再幹了，只能另謀出路。

“汪嬸，五步蛇的厲害你是知道的，我實在是無能為力！”寫福說完，起身收拾傢伙就要離開。以樹皮的情況，毒液已經從小腿傷口處擴散開了，即使立刻把他的腿砍掉也無濟於事。自己再待在這裡也只能是看著他一點一點死去而束手無策。

“寫福，別走，別走！你要是走了，樹皮就真的沒救了！”眼見寫福想要離開，汪嬸如夢初醒。她大哭著上前扯住寫福的衣服，撲通一聲給他跪下。樹皮的弟弟妹妹見孃親下跪，他倆也跟著一起跪下，苦苦哀求。眾人見此情形，無不動惻隱之心，潸然淚下。

“汪嬸，你別這樣！大家鄰里鄉親，樹皮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要是能救我一定會盡力而為。只是我，我真的本事有限，無能為力啊！”寫福放下雙手拎著的醫箱，雙手托住汪嬸雙肘，想要把她扶起來。

其實剛剛寫福說出是五步蛇的時候，大家都已經猜到最後會是這個結果。就是汪嬸她自己也知道五步蛇的厲害。只是現在，寫福是樹皮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汪嬸越哭越兇，就是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