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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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王妃低眉順目, 退後兩步, 垂頭不語。

皇帝盯著她看了片刻,冷哼一聲:“你是想要挾朕嗎?!”

“臣婦不敢。”慕王妃話雖輕柔,卻極堅定。

皇帝拂袖轉身, 背對慕王妃,冷聲道:“什麼條件, 你說吧。”

慕王妃面色漸轉蒼白,咳嗽數聲, 雙眸卻忽然迸發出異樣的神采, 她抬起頭直視著皇帝的身影:“臣婦斗膽,想請皇上放了琮兒、容兒、孔u及玄亦大師等人,並下詔, 只要您在位一日, 便不得撤藩。”

殿外透進的陽光在這瞬間似暗了一暗,皇帝袖中雙拳緊捏, 冷聲道:“就憑著你這麼空口一說, 和一個朕根本未曾見過的人,你以為,朕會答應你嗎?”

慕王妃此時已完全鎮定下來,雙頰透出一種病態的潮紅,微笑道:“皇上, 要不要接回z琰,答不答應臣婦的請求,您自有聖斷。但對臣婦而言, 總是要救回這些人,才能夠將z琰交出來的。臣婦既然來到京城,自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世上,只有臣婦一人才知道z琰的下落。臣婦只有一個兒子,皇上若是不答應,臣婦與兒子死在一起便是了。”

正泰殿內一片死般的寂靜,皇帝緊握著手中的長命金鎖,望著清娘的畫像,良久,方緩緩道:“朕可以答應你的條件,只要你將z琰的下落告訴朕。但朝中現在局勢複雜,朕得拖上一段時日,安撫各方勢力後,再放了這些人。”

慕王妃微微一笑:“那臣婦就等上一段時日,皇上什麼時候下詔放人了,臣婦就什麼時候帶著z琰來見他的父皇。現在,就請皇上恩准我去見見容兒和我的兒子吧。”

皇帝面上閃過一絲惱怒,思忖片刻,道:“你既說世上只有你一人才知z琰下落,朕可不能輕易放你自由。你若是死了或逃了,朕豈不是永遠都找不到z琰。從現在起,你住在宮中,由密慎司的人貼身保護。”

慕王妃身子一顫,她也聽過,密慎司是東朝最神秘的一個機構,只奉皇帝詔命行事,執行皇室最隱密的任務,同時暗中監察百官,其成員武功高強,行事狠辣,縱是以自己丈夫那等能耐,講起密慎司來仍是懼畏三分。

她垂下頭去:“皇上如此安排,臣婦也無話可說,但既是住在宮中,求皇上允臣婦去見見容兒。”

皇帝望著慕王妃身影退出大殿,在幾名密慎司暗使的護送下往嘉福宮方向而去,揚聲道:“來人。”

“奴才在。”劉內侍從殿外躬身進來。

“速傳太醫院醫正郭慕陶。”

簡z辰離開正泰殿,緩步往正華門走去,不時回頭看看正泰殿緊閉的殿門,心中不停思忖:景琰是何人?為何父皇聽到這個名字會如此失態?慕王妃此時上京,並以此訊息來見父皇,難道ddd

他再回頭看了看遠處的正泰殿,遙見劉內侍青衣皂帽的身影立於殿外一角,略略放下心來。他知劉內侍雖是閹人,外表膽小怕事,似對皇帝忠心耿耿,卻實是深藏不露。此人由當年莊國皇宮的一名小太監成為今日東朝的總管太監,實有過人之處,他選擇為自己效力,應是在為其日後有個安穩的退路而早做籌謀。

簡z辰回轉頭,卻見允王迎面而來,似笑非笑:“四弟,這麼捨不得那正泰殿啊,一步三回頭的。”

簡z辰嘴角微揚:“三哥也挺惦記著這正泰殿的嘛,這不正要去嗎?”

允王揚了揚手中的國書,微笑道:“我是給父皇送這突厥國新王的國書的。四弟你也知,三哥我分管禮部事宜,這國書ddd”

簡z辰全身一震,踉蹌向後退了兩步,又猛然躍前,劈手奪過允王手中國書,展開細讀,雙手直抖。

他耳中一陣轟鳴,隱約聽到允王湊近來略帶嘲笑道:“四弟,古汗王駕崩,三哥我還要恭喜四弟你即將有一個新姐夫。聽說突厥新王威武蓋世,與常寧姐姐倒是十分相配。雖說子襲父妻,未免與我朝禮法不符,但那是蠻夷之邦,四弟你也不必太在意。新王可在國書中說了,待三個月的熱孝期一過,就要封常寧姐姐做小閼氏了呢。”

簡z辰面寒如鐵,右拳忽然揚起,允王一驚,來不及躲避,正慌神間,簡z辰的拳勢卻在他面前半尺處生生停住。

允王忙擺手道:“四弟息怒,三哥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可別傷了咱們兄弟感情。”

簡z辰將拳緩緩收回,額頭青筋跳了又跳,臉色略見蒼白。待自己的喘息不再那麼粗重,他恢復平靜神態,將國書遞還給允王,冷冷道:“父皇現在有要事,不便見你,三哥不必去自討沒趣。這國書,早一天晚一天遞上去都不礙事。”

說著不屑地看了允王一眼,轉身提步。

允王見他這一眼掃過來,充滿了蔑視之意,心中十分不爽。長期壓抑著的憤懣和嫉妒之情湧上,加上今日所知之事實是令他有些得意,不由揚聲道:“四弟,我這還有突厥左屠耆王的密函,是不是也等明天才遞上去呢?聽說裡面所述之事十分重大,怕是耽擱不了的。”

簡z辰頓住腳步,眼神愈發冷漠陰寒,淡淡道:“這是禮部事宜,是三哥職責所在,我怎能多言,三哥你自己看著辦吧。”袍袖一拂,往正華門而去。

陽光自窗欞透進來,照在藍徽容苦澀的面容上,泛著淡淡的光澤。她依於窗前,心中千迴百轉,傷感難言。

她自察覺到自己懷有身孕之後,便不太敢去正泰殿服侍皇帝,唯恐被皇帝或寧王看出端倪,害了腹中的胎兒。皇帝雖不會害她,但寧王已被妒恨衝昏了頭腦,實是不得不防。

她心中又歡喜又傷悲,歡喜自己有了孔u的骨肉,能讓他血脈得以延續,傷悲的是這孩子竟在他父親處於生死關頭的時候來到人世,分明是要讓他的父母生生分離,無法同生共死。

窗外,陽光底下,桂花慢慢沁著芳香,嘉福宮中極為安靜。藍徽容漸感睏倦,腦中猶在想著如何讓皇帝答應放自己去大牢探望孔u,將自己懷有身孕的事情悄悄告訴他。她也惦記著莫爺爺等人,不知他們是否受刑,是否受苦。

正昏昏沉沉時,宮門吱呀開啟,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藍徽容聽著不似素雲等人的腳步聲,抬頭一看,驚喜呼道:“琳姨!”

慕王妃將她一把摟入懷中,痛哭失聲,藍徽容忙輕拍著她的後背:“琳姨,您怎麼來了?!”

慕王妃哭了良久,方放開她來,撫上她的面容,見她的臉瘦了一大圈,血色全無,不由泣道:“容兒,你放心,琳姨一定會把你們都救出去的。”

藍徽容漸感不安,緊握住慕王妃的手,急道:“琳姨,皇上怎麼會允你來這嘉福宮的?您怎麼上京來了?您要做什麼?!”

慕王妃卻不回答,回頭看了一眼,藍徽容這才注意到她身後數步處立著幾名青衣女子,均帶著□□,卻身形矯健,站姿挺直,一望便知是武藝高強之人。她心中暗驚,慕王妃已拭去淚水,平靜道:“容兒,皇上已經答應了我,會放了你們的,所以你不要太過憂慮,安心等上一段時間,別急壞了身子。”

藍徽容覺慕王妃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知她有話要與自己密談,遂輕聲道:“琳姨,您來了我就放心了,我們這麼久沒見,容兒十分想您,有些話想和您說。”

她扶著慕王妃向內室走去,那幾名青衣女子跟了上來,藍徽容面色一寒,掃了這幾人一眼,冷聲道:“敢問這幾位姐姐是何方高人?”

一名青衣女子行了一禮:“公主殿下,我等奉皇上旨意,保護慕王妃。”

藍徽容並不理她,將慕王妃扶入室內,猛然抽出案上長劍,縱身躍到房門口,英氣勃發,橫劍當胸:“琳姨入了我嘉福宮,便由我來保護,你們誰敢踏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氣!”

夜晚的風帶著幾分涼意,吹入琅翠樓中。藍華容微笑著端著一套薄胎白瓷的茶具,上到琅翠樓的閣樓。簡z辰正倚欄而坐,眉頭深蹙,藍華容有意將腳步放重,他也不曾回頭。

藍華容沏茶入盞,香氣飄渺,輕輕奉至簡z辰面前:“王爺,這是我用從城外莊園中採來的夏荷,曬乾後製成的‘清荷茶’,清心肺,去虛火,再好不過的了。”

簡z辰本是倚欄望著月薄星稀的夜空,想著遠在塞外被逼至絕境的皇姐,痛楚難言。他順手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感覺茶湯入口馨柔沁肺,心情稍好,淡淡道:“倒是難為你有這個心思,她們服侍得都沒你這麼用心。”

藍華容溫婉一笑,慢慢依入他的懷中,輕聲道:“王爺,我不是想著要服侍好您,我的心中眼中,本就只有王爺您一個人。”

簡z辰聽她這話說得極痴,心中也有一絲感動,手上用力,將她環住,把頭埋到她的發中,聞著她髮間的清香,漸漸舒緩緊繃著的神經,輕聲道:“容兒,我很累。”

藍華容愣了一下,反手將他摟住,心中湧起疼惜之情。一直以來,這個男子,在她眼中,總是那般溫和中透著一絲威嚴,讓她仰慕,讓她崇敬,卻從沒有象此刻一樣,讓她感覺到他也有脆弱無助的時候。

她的視線越過他的頭頂,望向黑沉的夜空,輕聲道:“王爺,累就停下來,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不累了。”

簡z辰微微搖了搖頭,苦笑道:“容兒,你不知,我睡不著的,我怕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我也停不下來的,停下來,只怕連你,我都沒有辦法留住了。”

他似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物件,閉上雙眼,喃喃道:“容兒,我也很想停下來,可是他們不讓我停下來,一個一個的逼我。為什麼,我會活得這麼累?我得不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也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為什麼,我不是站在最頂峰的那個人?!”

他靠在藍華容纖瘦的肩頭,聲音漸漸縹緲:“容兒,我其實並不想去爭那個位置,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多累,父皇他這一生,也沒多少快樂可言。我要是能做一個閒散王爺,皇姐也不用遠嫁塞外,我們兩姐弟過點平平安安的日子,該有多好。

你知道嗎?去年我帶著惠兒微服去容州的那段日子,是我這一生過得最輕鬆的日子。不用面對趙氏的苦苦相逼,不用看父皇的面色行事,我只是簡寧,而不是現在這個寧王。我還,還認識了你的姐姐,要是一切沒有變,能回到那個時候,我,寧願不要現在的一切。

我從容州回來,才知道翠姨因為一件小事觸怒了廢太子,被他活生生的打死了。你知道翠姨是誰嗎?她是母妃的貼身宮女,是從小把我抱在懷裡,看著我長大的人。母妃走後,是她將我一手帶大,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宮中,只有她和皇姐才是我的依靠。可她,因為我的緣故,被廢太子下了狠手處死,他的目的,只是想向我發出警告,我經常在想,究竟是我害死的翠姨,還是那個皇位害死的翠姨?!

容兒,他們一步步的逼我,非要將我逼上絕路不可,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藍華容怔怔地聽著,耳畔的墜子瑟瑟而顫。她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只是輕柔地將他抱住。聽得簡z辰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話語也越來越悲傷,心尖疼痛難言,想著要令他高興一些,想起日間那事,面上一紅,在簡z辰耳邊低低地說了句話。

簡z辰猛然抬頭,湧現驚喜之色:“是真的?!”

藍華容含羞帶笑低下頭去,簡z辰愣了一瞬,緊緊將她抱住,輕聲道:“容兒,你真好,這實在是個好消息,我終於要做父親了。”

藍華容見簡z辰如此高興,眼中也迸出幸福的光芒。簡z辰子息艱難,雖有側妃姬妾十餘名,卻無一人為他誕下一兒半女,也曾有姬妾受孕,卻又都不慎流產。自己肚中的這個,如果順利誕下,將會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想到將為自己所愛之人生下孩子,藍華容雙頰暈紅,朦朧的月色下,如院中的海棠般楚楚動人。

簡z辰心中高興,也一時忘記了重重心事,抄手將藍華容抱了起來,大步向房內走去。

藍華容嬌羞地環住他的脖子,聽憑他將自己放在床上,感覺到他輕柔地親吻著自己,由眼至面頰,溫熱的氣息撲入耳中,他迷醉的聲音喃喃喚道:“容兒!”

藍華容聽他這聲‘容兒’的呼喚,與他先前呼喚自己時截然不同。竟飽含著徹骨的思念與糾纏、不捨與迷離,不由心頭一顫,眼中閃過悲憫妒恨之色,仰望碧紗帳頂,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睡到後半夜,風勢漸大,下起了入秋以來最大的一場雨,鋪天蓋地。

藍華容被暴雨擊打屋簷的聲音驚醒來,正待坐起,卻發現身邊空空。她忙披上衣衫,趿上繡花鞋,輕手輕腳走至門口,正待拉開房門,外間的對話聲穿透風聲和暴雨聲傳入她的耳中。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是那般焦慮,還帶著幾分絕望。

左端成的聲音響起:“王爺,劉內侍剛才是冒雨偷偷出宮來告知我這個訊息的。他聽得清清楚楚,皇上的長子,當年和思清公主的母親所生的那個孩子,叫z琰的,並沒有死,是慕王妃將他藏起來了。現在慕王妃以此為要挾,要皇上放了慕侯爺和思清公主等人,皇上已經答應慕王妃了。看得出來,皇上他十分看重這個未見過面的兒子,王爺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藍華容被這驚天的秘密嚇得呆立原地,迷糊中聽到簡z辰如困獸般在外間走來走去,聽到他憤恨的聲音與風聲雨聲糾纏在一起:“父皇真是老糊塗了,就憑那個女人所說,置撤藩大計於不顧,鬼才知道那個女人說的是真是假!”

“王爺,慕王妃去後,皇上即刻傳了太醫院郭醫正問話。據郭醫正回憶,當年確實是大費心力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嬰兒,皇上命人畫了慕王妃的畫像讓他辨認,郭醫正基本能夠確定當年正是慕王妃抱著那個嬰兒求醫的,經皇上提醒,他也依稀想起那嬰兒的面貌似與皇上十分相似。劉內侍在旁觀察,皇上象是已相信了慕王妃所言。若真是如此,皇上將您的長兄接了回來,王爺您看ddd”

簡z辰冷笑數聲:“接回來又怎樣?他始終無名無份,是個來路不明的野種,一無玉碟,二無記檔,難道父皇還要將他立為太子不成?!皇室宗親、文武大臣們會答應嗎?!”

“王爺說得在理,但世事難料,以皇上對玉清娘的感情,又已將其冊封為故慧莊皇后,立故皇后所生之子為太子,也ddd”

簡z辰似是十分狂怒,將一榻凳踹翻在地:“不行,絕不能讓父皇將那野種接回來。父皇心中只有玉清娘,對不是他親生的容兒都那麼好,反倒對我皇姐不聞不問。真要是將那野種接回來,即使不立為太子,這宮中,也無我立足之處了!”

“王爺,既是如此,您得早做決斷才是,可現在慕王妃住在宮中,已被密慎司的人保護起來了,只怕不好下手。”

簡z辰在房中走來走去,良久方道:“父皇既派了密慎司的人保護慕王妃,只怕是起了戒備之心,我不能自尋死路。”

“是,王爺,但現在這事也不能再拖,常寧公主那處可拖不起,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恕小人說句掉腦袋的話,那東西,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屋外風雨越來越大,藍華容漸漸有些聽不清外間二人所說之話,但斷斷續續傳入耳中的話語仍讓她面無人色,四肢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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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愣間她不知站了多久,聽得左端成告退聲響起,慌忙脫掉繡花鞋,將鞋拎在手中,赤腳在地磚上悄無聲息的掠過,躺回床上。

她控制住自己強烈的心跳,好不容易平定下來,聽到簡z辰推開房門,聽到他沉重的腳步聲在房中長久的徘徊,而他的嘆息聲又是那般痛苦與掙扎。

雨聲漸小,藍華容聽到簡z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在床前停住,心中一陣恐慌,緊閉雙眼。

一隻冰涼的手撫上她的頭頂,輕撫過她的身子,她不可控制地顫抖。簡z辰冷笑一聲,貼了過來,從後面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容兒,你在夢中聽到了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呢?”

藍華容渾身直抖,說不出一句話來。簡z辰的手自她胸前輕撫而下,停在了她的腹部,語氣稍稍柔和:“容兒,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這裡,可還有我的長子呢。只是你可得乖乖的,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說的不要說,你若是聽我的話行事,我明天就會將你的族人放了的。藍家上下,幾十條人命,可都在你這張嘴上掛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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